画像上面的女子,确实是裴韵。

    虽然画师刻意将画中人的面部线条勾勒得更加精致,完美,但那五官轮廓与韵儿如出一辙。

    还有眼尾黑痣的位置,也分毫不差。

    只不过韵儿左脸的疤痕未褪,而这卷轴上的却完好无损。

    她敢肯定,那怡红院里从京城过来的世家千金,就是庆国公府的二姑娘裴韵。

    可她是如何来江南的?又是如何流落青楼的呢?

    心思急转间,她想到了裴玄那狗东西。

    他害得镇北侯损失了数万兵马,想必苏家父子正在四处捉拿他吧?

    他若想保命,唯有献上对镇北军有用的投名状。

    所以……韵儿是他抛出来的饵,专门用来引诱她上钩的?

    是了,能让韵儿放下警惕,心甘情愿走出侯府大门的,只有裴家人了。

    裴玄极有可能猜到她在江南,但却查不出她的藏身之处,于是将裴韵掳了来。

    怡红院是余杭最大的风月场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弄得满城皆知。

    他将韵儿扔去那,还命人画了她的画像送给城内的豪绅,不就是想诱她现身么?

    别说,一段时间不见,那狗东西倒是学聪明了。

    灵鸢见她迟迟不语,试探性的问:“姑娘,她是裴二小姐么?”

    云卿缓缓卷起画轴,眼底划过一抹冷冽刺骨的寒意。

    她与裴玄之间的恩怨,就在这余杭城里做个了断吧。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被裴玄掳过来的。”

    灵鸢听罢,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关键。

    “他的目标是您?他想引您现身,然后挟持您去鲁城威胁陛下退兵?”

    云卿点点头,“除了裴玄,我想不出还有谁能从永宁侯府抓走韵儿。”

    说此一顿,斟酌了片刻后又道:“你派人去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他将韵儿关押在了哪儿,

    如果实在查不到,就去怡红院等着,裴玄会主动来寻你的。”

    灵鸢应了声‘是’,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云卿看着手里的画轴,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裴玄确实学聪明了,没直接掳着裴韵去北境逼阿铮退兵,而是引她上钩,直指陛下。

    因为只有拿捏住了帝王的软肋,镇北军才有胜算。

    …

    晚上。

    城东一处废弃的院子。

    屋内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依稀可见一抹佝偻的身影立在窗前。

    自从被沈妙云那一脚废了根后,裴玄的一举一动就越来越像禁宫的小内监了,总是不自觉的低头哈腰。

    此刻这不男不女的家伙闷不做声的站在那儿,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仔细瞧的话,就会发现他勾着唇角,脸上蕴着阴毒的笑,好似暗处的毒蛇,正亮着獠牙等待猎物。

    一旦让他得手,那猎物必定会被他撕得粉碎。

    “世子,怡红院那边有动静了,云卿的暗卫已现身。”

    窗外传来石岩的禀报声,将裴玄从那诡异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他缓缓收敛唇角的笑意,面容逐渐变得扭曲。

    “那贱人还真在余杭,很好,看我怎么将她扒皮抽筋,送一团模糊的血肉给她那姘头,

    还愣着做什么?按原计划行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要逮住那贱妇。”

    “……”

    石岩犹豫了片刻,问:“咱们真的要直接杀了云卿么?她活着会不会更有利用价值一些?

    别的不说,可以作为投名状纳给镇北侯啊,有了云氏嫡女在手,镇北军将如虎添翼,横扫整个南萧。”

    裴玄听罢嗤的一笑,“将那贱人交给镇北侯我又能得到什么?不过是为苏家父子做嫁衣罢了,

    什么建功立业,如今都不及我复仇重要,那对奸夫淫妇害我至此,我定要他们尝遍生离死别之痛。”

    眼看石岩还想说些什么,裴玄一记冷眼扫过去,阴恻恻的道:

    “再多嘴半句,你不用见明天的日头了。”

    “……”

    石岩觉得吧,这家伙是彻底疯了。

    明明有生路可走,他偏偏要作死。

    不过转念一想,根都没了的男人,活着确实没甚意思。

    封侯拜相又如何?

    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辛辛苦苦争的爵位,最后还是要给族中子侄,等于白忙活一场。

    与其那样,还不如发疯,怎么爽快怎么来。

    目送石岩离开后,裴玄硬生生捏碎了手中把玩的玉佩。

    那佩是裴家几兄弟出生时,庆国公为其打造的,上面刻了他们的名,还有生辰八字,并请寺中高僧祈过福。

    如今玉碎,恐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高僧为这玉佩开光时就说过,玉在人平安,玉毁便有血光之灾,会危及性命。

    裴玄却没当回事,看着掌心碎裂的玉佩,讥讽一笑。

    故弄玄虚!

    …

    灵鸢在怡红院守了三天,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就在她的耐心耗尽,准备将怡红院的老鸨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时,一支箭射入她所在的房间。

    锋利的箭尖钉在博古架上,箭身绑着一张纸条。

    取下扫了几眼后,她迅速折返回了千机阁的分舵。

    这样即便后面有人跟踪也不怕,千机阁,还没哪个不怕死的敢闯。

    从千机阁的暗道来到隔壁院落后,在暖阁内见到了翘首以盼的云卿。

    “姑娘,有动静了。”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纸条递给云卿。

    “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上面没有害人的东西,姑娘可放心查看。”

    云卿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一串地址。

    她这一个月闭门不出,对余杭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这地址并不是很熟。

    “夫人可知这是哪儿?”她偏头问立在一旁的花蕊夫人。

    花蕊凑上去瞄了一眼,颔首道:“城外某处很出名的峡谷,易守难攻。”

    峡谷?

    易守难攻?

    看来裴玄那厮确实变聪明了。

    至少不会像以前那般莽撞行事,不计后果。

    “他约我今天傍晚去这峡谷,看来韵儿就被他藏在那里。”

    花蕊夫人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妾身调派千机阁的杀手与暗卫去救人,主母还是别以身涉险了。”

    云卿微微敛眸。

    她跟陛下已经将裴玄彻底激怒了,若此次不顺着他,韵儿恐怕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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