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能听到我说话，也能回应，我相信她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沈老爷子微微摇头，“你就是犟。年轻人啊，总是会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以为我没有深入了解过她的伤情吗？”
“就算她醒了，将来也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一辈子。”
沈明修脸色难看起来，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多说，把不满压下去。
沈老爷子叹息说：“好歹是在我膝下长大的，你以为我真不心疼吗？我也心疼，可我必须狠心。”
“因为我比你想得多，看得远，我想的是你包括沈家的未来。”
“明修，就算你大哥已经有了孩子，可你大哥不在了，沈家将来要交到你的手上，你需要有你自己的孩子。”
“柠柠连生活自理都有问题，她对你没有任何助益。”
“离开你，她有叶家人照顾她，和在你身边没区别。”
“但你离了她，才能有更完整的人生。”
“明修，我这都是为了你的将来，为了沈家考虑，你得体谅我，不要意气用事。”
沈明修沉吟半晌，抿唇说：“您说得对，离开我，是有叶家人照顾她，但有一点您不知道。”
他看着沈老爷子的眼睛，坚定地说：“是我离不开她！”
沈老爷子却是嗤笑一声，“还是年轻气盛，没有谁离不开谁，只是时间问题。”
“你若听我的，娶了青悦，和她生下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出三年，我保证你就会放下执念。”
“小泽你见过了，多么聪明可爱的孩子，你难道不想要个属于你的孩子吗？”
沈明修眸光更暗，“我已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没等到出生。爷爷，我这辈子只会和一个人要孩子，那就是柠柠。”
“若她不能生，大不了我们去领养，再或者，我们干脆不要了。”
“有小泽在，我们可以把小泽视若己出，反正是大哥的孩子，沈家的血脉。将来有他继承家业，沈家的血脉断不了。”
“就算是你大哥的孩子，哪里比得上你自己的！”
沈老爷子苦口婆心，
“你就听听我的劝，我都这样躺在这了，你觉得我说这些能是想害你吗？”
“现在沈家的产业都交到你手里，你做事情就得站在我们整个家族的立场出发。”
沈明修固执地说：“您是为我好，但您的方式我不接受，您说的结果更不是我想要的。”
又是一口长叹，沈老爷子思索许久后，妥协说：
“那这样，你听我的，先和青悦结婚，要个孩子。若是将来柠柠康复了，你想要再和她结婚，我绝不拦着。”
沈明修闻言眉头深皱，
“爷爷，您这不只是对姜青悦不公平，还把柠柠看轻了，更是置我于无情无义的境地。”
“哎呀，到时大不了给青悦一笔补偿，不会亏待她。”
“至于柠柠，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如果她真的为你着想，她会理解你的。”
沈老爷子又说：“话说回来，你别不信，说不定等和青悦在一起久了，你就把柠柠淡忘了，到时也不用你再做选择。你若觉得真对不起青悦，到时就安心和她过日子。”
“不行！我只要柠柠，任何人都不可替代。”
沈明修昂首说：
“谁也不是天生低贱，柠柠不需要为我妥协委屈自己，姜青悦更不能这样被利用。我做不出来，也不想做。”
沈老爷子听明白了，“你就非要柠柠不可？我都这样苦口婆心，你就是不能让步？”
“是！”
“只要她还活着，就算一辈子不醒，或者一辈子生活不能自理，你也认了，就终生不娶了？”
“是！”
沈老爷子沉默半晌，眸底划出一抹暗色。
“行，你非要这样，就随你。”
沈明修意外地抬眸，沈老爷子皮笑肉不笑，
“我非要拆散你们，你跟我对着干，反而把她当个香饽饽。”
“我就成全你，看你对着一个植物人能撑多久。”
“我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老爷子语气软下来，眼眶微微湿润，
“你跟我怄气，我们爷孙俩好久不见，这次你好不容易回来，别急着走了，陪我几天吧。”
“等我出院，你想去海城待多久都随你。”
难得听一向好强的老爷子说软话，沈明修心里意外，但也没多想，只当人老了，有心无力，脾气变软了。
“嗯，我陪您，等您出院。”
门外，姜青悦双手紧紧抓着果篮，垂着的眸子通红。
听里面没了声音，她转身迈步离开，落寞的身形失魂落魄。
老爷子精力不济，晚饭后没过多久，再次睡过去。
沈路远不放心，再次来探望。
医院走廊内，两人坐在长椅上，听沈明修说完，沈路远疑惑地问：
“爷爷同意你等柠柠了？怎么突然就改口了，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沈明修双臂抵在膝盖上，垂眸深思，
“他是这么说的。”
沈路远猜测：“难道是看你这么久不回家，再加上他生病，没有精力管你，所以才随你去了？”
“可能吧。”
沈明修疲惫地挺起背靠着墙，“也是因为他想等时间久了，让我知难而退。”
“但我不会放弃，不管多久都不会。”
“行吧。”
沈路远无奈地摇头，
“你这个倔脾气，我爸妈常说，你跟爷爷一个样，你们两个想说服对方都挺难的，这次爷爷能让步是好事。”
“既然如此，你就安心留下多陪陪爷爷，老人年纪大了，肯定希望孩子多陪在身边。”
沈明修问：“小泽怎么样？”
“又长高了。”
沈路远笑说：“昨天我还见到他，是个聪明胆大的，才见我几次就记住我了，一见我就笑。”
话落，他笑容又黯淡下去，担忧地问：
“如果柠柠真的一辈子只能坐轮椅，你确定就不要孩子了？”
沈明修凝眉想想，“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我和孩子没缘分。”
“……好吧。”
次日，沈老爷子一醒来，沈明修就在他身旁守着。
老爷子精神依旧恹恹的，吃得不多，神思倦怠。
上午两人下了两盘棋，老爷子就吵着累了要躺下。
午饭后，看阳光不错，沈明修扶着他，到医院公园缓缓散步。
沈明修突然发现，曾经让他敬仰的爷爷，如今却是佝偻着背，拄着拐的手微微颤抖，气息粗重。
爷爷真的老了。
他唯一的亲人，能留在这世上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沈明修心软下去，说话语气无意识地变得温和。
“爷爷小心脚下。”
“走挺久了，别累着，先回去吧。”
“您若是喜欢晒太阳，明天我再带您出来。”
沈老爷子看着搀扶着自己的手，浑浊的眸子闪过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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