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谢崇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时,太后顿住脚步偏过头来,便见他眸色深深的望着自己。
她没说话,只缓缓转过身子,面对谢崇站定,便见他这位浸淫权势多年的儿子,如鹰般锐利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美人面的解法,母后,当真不知吗?”
太后闻言,脸色一白,身子猛地踉跄了下。
她嘴角颤了颤,不可置信道:“你、你怀疑我?”
她眼眶红了大半,泪水止不住地落下,眸子里的错愕和受伤一点儿也做不得假。
“太后……”桂枝嬷嬷用力将她扶稳后,满含心疼和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麟儿……麟儿他不止是你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孙子啊!你……我费劲心力护你长大,又费尽心思帮你看顾孩子们,结果,你就是……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见太后一副大受打击,随时都要撑不住的模样,谢崇总算垂下眼帘站起身来。
“母后,朕不过随口一问。”
他站直了身子,上前几步,看着太后。
“毕竟,当年朕中美人面,以及如何解毒的事情,除了已故的云老夫人,只有您知道。”他顿了顿,继续道:“您知道的,朕……也是担忧麟儿。”
太后在桂枝嬷嬷的搀扶下勉强站稳,深吸了口气,满目伤情。
“哀家不善医理,那些年,光是想法子在明枪暗箭的宫廷里护住你和正阳,已经竭尽全力,完全没心思、也没工夫去学旁的,至于你中毒……你何止中毒过一次,若次次哀家都要把解毒的东西记上一遍,只怕,脑子不够用。”
她说完,深吸了几口气,又道:“再者,曼清与我交好,有她在,我很安心,且,她曾答应我,会一直在京都陪着我,帮助我,有她,我很安心。”
想到故去的好友,太后心里不是滋味儿,眼泪一时间流的更凶,她低头擦了擦眼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情绪,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哀家,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实在不行,你把哀家杀了也行。”
说完这话,太后低着头,在桂枝嬷嬷的搀扶下,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而谢崇,则蹙眉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有关云芷祖母白曼清的事,有很多事,他知道。
可也有很多事,他不知道。
比如说,他不懂白曼清为何要为了云芷寻死,明明……他当时已经说明,云家犯下的错,与她无关,他不会惩处她不说,还会念在过往,接她入宫,与母后一起养老。
可是,她还是寻了死。
又比如说,那一年,云颢请命,想带着白曼清和孩子离开京都,可,因着那时,他年纪尚晓,他母后在宫中孤立无援,他又时常被人算计,所以,白曼清短暂的挣扎过后,还是毅然决然地留在了京都。
一切——只为了护佑他。
所以,那时,尚且年幼的他忍不住想:在白曼清的心里,或许他才是第一位的,否则,不会在得了父皇准允后,还愿意留在诡谲云涌的京都。
他那时候就想着,白姨母可真疼爱他,有朝一日他继承皇位,一定要把白姨母接到宫里享福。
后来,云颢去世;他问她要不要入宫,她拒绝了,她说,她习惯了冷清,想守着云家的宅子度日。
他那时心下不明,思来想去,觉得是云家那些废物牵绊住了她,所以,便又想了法子……
他原以为,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牵绊,她便会心甘情愿地入宫,却不成想:她为了那个所谓的孙女,竟然先斩后奏,寻了死……
想到这儿,谢崇心下说不出的烦躁,抬脚踹在了面前的镏金鹤擎博香炉上。
“砰”地一声,香炉没倒,谢崇却是面色狰狞地抱住脚,单膝跳着倒在了锦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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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
莲儿经过这段时日的努力,总算是获得了每日与世子共进餐饭的权利,而小满,因为看不得她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故而,每次她一来,小满便一溜烟的没了影儿。
这一日,眼看着夜色降临,莲儿穿着一身粉嫩桃花装,带着一身清甜的桃花香进了裴煜房中。
“世子哥哥,我带人来给你送膳了。”
她声音又娇又甜,落在人耳朵里,只觉得痒痒的。
裴煜彼时正坐在锦榻上看书,闻言朝她望过去,温柔笑道:“莲儿妹妹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闻言,莲儿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很快便上前来,挽住他的胳膊,将他从锦榻上搀扶起来,“自然是你想不到的啦。”
她说着,拉着裴煜在桌边落座。
而跟随她进来的小丫鬟们,此时也已经将饭菜和碗筷摆好。
莲儿将放在最中间的汤盖拿起,左手拿了一只瓷白小碗,右手拿着汤勺去盛汤。
“世子哥哥,这可是我亲自煮的金珍茯苓牛心汤,我同府医问了,他说世子哥哥近来身子不适,是气血两虚导致的,而这位汤,用了牛心,金针菜还有茯苓,最是补气血。”
“而且,府医还说,这位汤喝了不光补气血,还有助于睡眠,让人白日里精神好。”
裴煜闻言,温柔地笑了。
“竟有这么多功效,难为你费心。”
莲儿瞬间一脸娇羞,“莲儿心系世子哥哥,为世子哥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裴煜脸上浮现出动容,拉着莲儿的手让她落座,“你也忙了许久,先坐下来吃饭。”
“那世子哥哥先喝汤。”
“好。”
裴煜拿起勺子,同莲儿相视一笑后,一勺一勺地喝了下去。
而莲儿,眼瞅着他喝下一整碗汤,眼眸从忐忑,到欢喜,而后,又忙拿起空碗帮他盛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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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深了。
芮风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两人有说有笑的吃饭,便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然而,就是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于对面屋顶上一闪而过,朝着府中某个位置而去,他神色一变,当即抬脚奔出回廊,又轻轻一跃,到了房顶,然而,却没看到人的踪影。
他暗暗皱眉,刚要回去,便瞧见那身形在三丈外的地方一闪而过,他心下一沉,忙沉声开口:“来人……”
话音未落,四个黑衣人齐刷刷出现在他面前。
芮风沉声吩咐:“守好世子,我去去就回!”
“是!”
眼看黑衣人应声,芮风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黑夜中……
而另一边,莲儿看着脸色潮红,神情迷离的裴煜,白皙的面颊上飞上红润,她起身,行至裴煜身旁,声音柔媚:“世子哥哥,你困了,莲儿扶你去床榻好不好?”
裴煜此时神志不清,闻言含糊地应了声。
莲儿一喜,忙将他搀扶起,费劲地朝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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