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整整呆了一个星期,沈佳蓉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背部的伤势渐渐愈合,不会稍稍一动,浑身就疼的和针扎似的难受。

    右手的伤口还包扎着,行动有些迟钝,但像喝粥吃饭这样的小事,她已经可以自理。

    一大清早,贺子昱给沈佳蓉买完早餐就离开了,这几天,他好像很忙。

    沈佳蓉用完了早餐,一个人在房间呆的有些无聊,准备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透透气。

    沈佳蓉刚下了楼梯,就看到一楼走廊上一大群的医生护士还有士兵流水似的哗啦啦的往外跑,提着各种担架和医疗设备。

    紧接着远处传来飞机落地的声音,一路滑行,刚好到了门口,人们纷纷涌上去把伤兵往下搬,风一般迅速从她的身边经过,空气中顿时飘散出浓郁的血腥味。

    因为担心彦姐她们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没接会担心,所以她的手机一直随身带在身上,摸了摸口袋,一年多养成的记者职业病,让她没有多想,直接就跟着那些搬进来的伤员往里跑。

    病房的门都是开着的,不大的病房,摆了八张床,都是满的,基本没有空位。

    而走廊上,除了刚刚进来的那些伤患,还有不少是等着病床的,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呻吟不断。

    同一栋楼房,同样都是病人,这个地方和她住着的五楼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佳蓉只觉得全身发冷,向后退了两步,举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这活生生的场面和电影里看到的根本就是两码事,一个是视觉的冲击,而这个更多的是心灵的震撼。

    “103室6号床的病人死了,把73号病人抬进来。”

    机械的声音,冰冷的听不出丁点的感情。

    随后,几个人抬着担架从她的身边冲过,一名护士跑在担架边大叫:“快点,快点!”

    鲜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清晰可闻,一路跟着过去,地上全是血迹,可见伤的有多重。

    沈佳蓉迅速用手机拍下照片,因为光线并不是很好,照片并不是很清晰,可她却分明感觉得到,那眼神的麻木和绝望。

    战争,让他们身陷深渊。

    路过一个房间,里边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几个士兵正压着一个伤兵。

    那个伤兵的左手空了,右手拿着一只手臂,左臂的血染红了全身,也把他旁边几个压着他的士兵也染成了血人,刚才那一声嘶吼就是他发出来的。

    “手!我的手!呜呜呜!”他疯狂的嘶吼挣扎着,想脱离战友的钳制跑出去,旁边护士焦急的摆弄着针筒,“你们压住他,压住他!我得让他镇定下来,否则无法包扎!”

    沈佳蓉看的呆住了,忽然那个断手的伤兵抬起头,双眼死死的盯住了站在门口的她,猛的一声大吼:“手!”

    她浑身一震,头皮瞬间发麻,脸色煞白,她想闭上眼睛,转身离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像是被定住了,根本就迈不开步子,她瞪大眼睛,傻傻的盯着那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心头乱糟糟的。

    “怎么在这里?”

    温和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接着,她的眼睛被一双有力的大掌蒙住,微凉的触感,让她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抚着她的脑袋,掌心下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在不安的转动,惨白的脸,颤抖的唇,暗沉的眸光闪过心疼,温柔的将她搂在怀中,“今天x国和反正无武装在优素福阿兹迈广场发生冲突,很多人都被炸伤了,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地方每隔几天就会发生,如果你无法接受,就早点回去。”

    贺子昱的声音平静,这样听着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的话,在他说来,沈佳蓉却坦然接受了。

    沈佳蓉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良久,轻轻的推开贺子昱,一双眼睛瞪大的大大的看着他,茫然却又无措,可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定:“贺先生,我想明天出院。”

    贺子昱嗯了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横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中:“明天我送你去记者站。”

    第二天清早,贺子昱就替沈佳蓉办好了出院手续,两人经过一楼走廊,沈佳蓉不由多看了几眼,还是和昨天一样,潮湿的地面和墙壁,昏黄的灯光,无辜的老人和小孩。

    “走吧。”

    贺子昱顺着沈佳蓉的方向看去,幽深的眸敛住所有的情绪,一手提着行李箱,另外一只手揽着沈佳蓉的肩膀,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就有司机接过贺子昱手上的行李箱,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x国男子,粗壮的手臂充满了力量,看似清瘦的身体,有些不大协调,对贺子昱的态度十分恭敬。

    报社在x国的记者站在大马士革的老城区,新、旧城区之间以巴拉达河为界,旧城区在河的东岸,新城区在河的西岸。

    刚到老城区的市区中心,贺子昱突然让司机停车,沈佳蓉也跟着他一起下车。

    温暖灿烂的阳光,匆匆来往的车辆,还有微笑着从身边经过的行人,同样都是战争,这个地方和她在医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沈佳蓉跟在贺子昱身后,像个小孩似的,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奇的地方,左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沈佳蓉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大手,视线上移,从这个方向望去,她只能看到贺子昱的侧脸,阳光下,清俊淡雅,高贵不容亵渎。

    到嘴边的话顿时吞进肚子,继续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应该是担心自己一个人走丢了吧。

    贺子昱走在前边,刻意放慢步子,握着沈佳蓉的手,神色淡然。

    “贺先生。”

    沈佳蓉轻叫了一声,手指着街道两边的店铺,除了一些大型的商场,x国本地的一些商店的门都是关着的。

    贺子昱没有说话,伸手一带,直接揽着沈佳蓉的肩膀,两人穿过一条小巷,距离市区街道不过才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是连在一起的院子,有点像北京老胡同的四合院。

    纵横相连的房子,很多直接从中间断裂开来,有些是一整面墙壁都没有了,房子的屋顶明显有被炮弹轰炸过的痕迹,让这些老房子越发显的破败不堪,四周的空地上搭着帐篷,一大家子人就挤在那么小的破地方。

    “贺先生。”沈佳蓉的声音低低的,情绪明显十分低落。

    “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比与之齐名,这就是天堂吗?”

    沈佳蓉转过身,看着四周的断壁残垣,还有那些刚刚经历丧失亲人痛苦和未来生活空间的x国平民,现在他们是被上帝抛弃了吗?

    “佳佳,这趟x国之行,会让你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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