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愿意和你说话啦?还和你说得这么详细?”
三宝惊讶,把脸凑近沈长戈,仔细看他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询问:“那你还让我找兰溪探消息是闹哪样?我得来的消息你还一通追问,一顿质疑,又是怎么回事儿?”
沈长戈绷着脸低吼:“你少在我跟前抖机灵,夫人每次和我单独相处时,话语都很多,她和我无话不谈……”
沈将军这话说的,勉强算是没撒谎。他和吴氏仅有的两次相处,都是那传说中最安静的女人在不停的说,他像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只会听。
三宝的脸上写满了不信,嘲笑道:“夫人都不怎么搭理你,我看的明明白白。就是随便跟你客气几句罢了,她不可能和你说心里话,你可别糊弄人啦!嘿……”
“滚!”
沈长戈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抽三宝,却是抽了一个空。
“你又打我,一定是被我说中啦!”
三宝跳到门边叫嚣,沈长戈猛然站起身,带倒了椅子,黑着脸就要追过来,三宝撒腿就跑,还要逞强留下一句:“我不和你玩儿啦!”
这院子的主仆打的鸡飞狗跳,那院子的主仆却是忙的不亦乐乎。
兰溪灌口袋,吴岁晚封边,都在为了明日那一笔银子努力。
虽然钱有一点小,但是凭着自己的力气赚来的,格外踏实。
兰溪说起三宝又找她套话,可能将军知道夫人上街做小买卖的事,要找麻烦呢!
知道就知道呗!他们之间比陌生人强不到哪里去。
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她就会搬出将军府,见面的次数更少了。
等到沈契离世,让沈长戈派人回吴县,到官衙里把沈吴两家是姻亲的信息抹除掉,一介白身的吴六子也只能认栽。
到那个时候,吴岁晚便彻底自由了。再见面,心情好了看他一眼,心情不好,管他是谁呢!
还找麻烦!他好好当他的大将军,好好宠他的韩美人,找什么麻烦?以什么身份找麻烦?
吴岁晚遇事想得开,沈长戈也在计划往后几个月怎么过。
戌时末,大帅府的丽夫人派了婆子回来传话,说是韩婵吃醉了酒,恐怕夜风寒凉,来回折腾伤身子,今晚不回府,请沈将军莫要担心。
沈长戈会担心?那是从前,现在是不回来正好,安静一会儿是一会儿。
天气转暖,军营里事务繁多,父亲很快就会搬出将军府,他就不用每日都来回奔波。
城内的将军府,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总算得点空闲,也要奔去云雾山,尽尽孝道。
至于韩婵,十天八天见一面,不让别人传说他沈长戈冷落妻子就行了。
这荣城的高官贵妇中有一两个识得韩婵,很快就会变成三四个,挺不到过新年,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来历。
当初的野火来势迅猛,轰轰烈烈,沈长戈曾经无尽沉迷,也曾努力呵护,却不想那份绚烂经不起现实的风吹雨打,早早便已火熄烟散。
但是,像韩婵一样,至今仍然顺风顺水的沈长戈,即使两人走到了相看两相厌,还是不甘心错误的情事惨淡收场。
不是对过去有多少留恋,而是不想大家太难看。
对付过吧!若不然,还有其他法子吗?
哪怕等未轻煦寻来报复,或是哪一天韩婵受不了了,主动离开。怎么都好,沈长戈绝对不允许自己主动丢弃韩婵,他不做负心汉。
就是这么可笑!
沈长戈冲动之下,违背了世俗人伦,伤倒一大片。后悔不迭时,却不肯袒露真实情感,还想维持君子形象,处处用道德礼教约束自己。
他有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心思,短短一两个月内,曾经挽救弱女子出火坑的正义大侠变心了,他无数次盼望,未轻煦快点寻来。
让他付出多少代价,他也甘之如饴。
只要有人能够用正当的理由,把韩婵带离他的身边,从今往后断个干净,他会谢天谢地。
家中有妻,要像吴氏那样,日子一定会过的很舒服吧!
臭男人得陇望蜀,贪心渐起,吴岁晚是一无所知,她也没那闲工夫关心不相干的人和事。
吴岁晚一心都是赚银子,从小钱儿赚到大钱儿,一文一文摞成山,落成自己的靠山。她熬夜将所有小号布偶完工,又缝好了十五个中号和十个大号。
她想着明天能卖几个算几个,到了午后,和缚誉约好的时辰,再与他商讨租地事宜,最重要的是合计出本钱,她好筹银子。
第二日,吴岁晚把小号布偶送去多采阁,而后,还到昨天的位置摆摊儿,卖得不温不火,仗着回头客拉来的新朋友,多卖出了三四个。
小孩子玩的东西,他有,他也想有,互相攀比,成就了买卖人。
午时末,吴岁晚把剩下的布偶装进箩筐,赶去了缚誉做工的小酒馆。
财神爷的脾气真奇怪,送银子喜欢往生意好的铺子可着劲儿地送,一墙之隔的铺子倍受冷落,啥啥都比别家好,却连多瞅他一眼的人都没有。
吴岁晚踏进空旷的小酒馆,对东家万分同情,大街上人挤人,你都赚不到钱,还等什么时候发大财?这馆子根本没有开下去的必要啊!
缚誉请吴岁晚进了酒馆的雅间,向她交代所托之事的进展。
“我托了两位舅兄在枯木村和飞石村打听,已经有了眉目,至少能揽到手八十亩田地。最好的四百文,一般的二百文,另外在稍偏远些的绿水村闲置土地更多,整数凑够一百二十亩没有阻碍!”
缚誉的两个舅兄,算得上几个村庄上比较有头脸的人物。若是缚誉不来借银子,帮着张罗点事儿,还是靠谱的。
而且,他们听说缚誉在城里得了贵人赏识,打算投入大笔本钱在飞石村周围租赁土地,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想来缚誉也要翻身了。
穷鬼变富不是梦,从前路上都要低头躲着走的亲戚,这几日见面都是主动招呼。不只是在大面上过得去,言谈都比从前还要亲近几分,好像从来没有过一丁点的隔阂。
吴岁晚和缚誉算了一笔账,至少要投入七十多两才能换来秋收见回头钱。其实,租地的银钱不是最大头的开销,真正的花费都在人力。
翻地,耕种,除草,培垅,收割,入仓,平均每个工人每日一百文,一年能干足一个月。上百亩的旱田,每一季的出工,至少二十位工人。
吴岁晚一转念,细算下来,至少要投入八十多两银子,因为事事要缚誉张罗,不能亏待他。
“缚公子,你尽管大胆去做,就以你的名义,定期来我这里拿银钱就是了!”
缚誉惊讶:“你出银子?以我的名义?”
租地是要签契书的,产了粮食卖了钱就是地主的,她就不怕他见得收益起贪心,匿下银钱便不认账!
“是的,我信得过你!”
既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是为了防备吴六子。对比起外人,吴岁晚更害怕她的亲生父亲找麻烦。
“可不敢,不敢……”
缚誉起身,朝吴岁晚施礼,推辞道:“涉及大笔银钱……缚某也没的什么经验,害怕辜负了夫人所托。”
“不怕!”
吴岁晚也从茶桌的另一头站起身,跨前两步,虚扶年轻人的胳膊,温言道:“我不是本地的户籍,身份上也有诸多避忌。你担心在钱财上有差池,我还担心,我对旱田种植一无所知,处处都要托你之手,烦人得很呐!”
“不会,不会……”
缚誉见吴岁晚托给他大笔钱财,还这般礼贤下士,一派谦和,觉得再推脱下去,未免小家子气。答应下来也该想个稳妥的方法,既让自己安心,也算给主家一个承诺。
“这样……缚某便答应下来!”
缚誉出主意道:“但咱们在私下里写一个委托的契书,由夫人保管着。万一哪一日在钱财上有了纠纷,夫人就可以用那契书来挟制我,或是解决其他难题,都是可行的……”
吴岁晚一听,笑着应声:“嗯……这个主意好。”
以后,在做买卖不方便出面时,都可以用这个法子,毕竟女商人在此时的大靖朝来说还是个异类。
没有根基,也没有傲人的家世,商场如战场,她一个弱女子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还是要低调些。
四月初就要翻地,吴岁晚和缚誉相约明日午时再见,先给他送来三十两银钱,便于租赁田地,买种子,雇牲口和犁耙。
缚誉说用不了那么多,二十两足够用到端午前后。
吴岁晚轻笑:“种田看似简单,琐碎事可不少。我不能事事出面,时时都要你操心劳力。眼前的活计怕是干不成了,我总得让你一家三口的生活有着落不是?”
缚誉作揖,语气正经:“那也要不了那么多,夫人对缚某有恩,我在这里一个月八百文,忙时您给我五百文就可以,农闲时,我还可以再谋其他差使,夫人不用付我银钱。”
吴岁晚就喜欢缚誉一板一眼的讲究样,与赤诚之人一起合作,买卖赚不到银子,也能赚来个好心情。
“缚公子请放心,他日我必定能够富甲一方,到那时,你将是我手下第一干将,绝对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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