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菖蒲?”
无人的会客室之中,带有丝丝电波机械音的声音从翠雀手中的魔镜里传出:“你确定是这个代号吗?”
镜面之中,圆滚滚的玩偶正有些吃力地用爪子握着魔镜,向翠雀发声确认道。
至于翠雀本人,则是靠在一扇紧闭的木门之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魔镜,点了点头,湛蓝色的发丝摇曳:
“是的,没错,您能查到吗?我不能确认这个代号是真实的,仅仅从对方透露的信息之中判断她可能来自爪痕,但是除了一些未经证实的言论,目前还没有其他实质证据。”
从饭桌上离开之后,无法抑制心之宝石的翠雀便用最快速度冲到了隔壁一间空置的会客室中,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失控的心之宝石一时无法解除变身,她便就势拿出了带在身上的魔镜,和祖母绿取得了联络。
原因无他,目前方亭市里可以处理这件事的只有祖母绿。
她不知道这名自称“唐菖蒲”,疑似来自爪痕的魔法少女到底是什么实力,但是她却对自己现在的水平有着清楚的认知——便是麻雀再来一次自己都讨不了巧,更别说此人明显比麻雀要强了。
“我看看…你先等等,我得让我的助理去联系一下魔事院的朋友。”
祖母绿的声音略有些飘忽,大概是远在国度的本体在做什么其他的事,但是仍然不忘在“朋友”这个词上下了重音:“可能需要你等上两三分钟。”
“好的。”翠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小事罢了,离麻烦还有些距离。”
镜面中的玩偶摆了摆爪子:“不过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爪痕的魔法少女直接侵入到异策局中,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就我所知,白狼和她的那群手下向来都是避免和普通人接触的。”
翠雀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吃霸王餐被当街逮捕”这个胡编乱造一样的理由说了出来,以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还补充道:“这是目前我所听说的过程,事实还有待考证。”
“虽然听上去有那么一点怪异…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祖母绿的表现却相当淡定,不仅没有去质疑翠雀所说的话,反而认真地分析起来:“虽然物质界的魔法少女大多熟悉人类城市,但国度的原住民和在国度生活太久的老前辈可是搞不清这些的。我手下以前还出现过研究员在物质界迷路走失的事件,找回来的时候已经风餐露宿流浪半个月了。”
“你们国度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了,这里要说‘我们国度’!要展现出你的团结心啊,后生。”
祖母绿语重心长:“你看,你眼下的处境就是不听长辈话的结果。我之前一直劝你早点接受治疗,你又是质疑又是拖延,结果真出事了还是要找我帮忙,现在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我提出的交易了?”
“事后我会考虑的。”翠雀面无表情地应承道,“所以你查到对方的资料了吗?”
“别急,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没…啊,找到了,唐菖蒲。”
话说到一半便突然改口,伴随着一阵翻书的声音,祖母绿略带着思考道:“嗯,确实有这个人呢。”
“是假冒的吗?”翠雀接着问。
“应该不是。”
通讯对面的声音略微减缓,显然祖母绿在阅读着什么:“我这边查到的结果显示,‘唐菖蒲’确实是十几年前跟着白狼叛逃的魔法少女。在叛逃之前是财政院的仲裁官,也是一名花牌,而且似乎很早就和白狼相识。”
“…她没说假话?”翠雀有些不解。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种心思深沉的臭小鬼的,后生。”
镜面中的玩偶摇头:“魔法少女可是纯洁善良的代名词,年轻的女孩们如此,我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拥有着高洁美好的品格。叛逃的魔法少女中,心思单纯的也不在少数。”
翠雀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连最后一丝情绪都不见了踪影。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首席阁下。”
她点点头:“抛下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不谈,也就是说,来到方亭市的很有可能是一名拥有花牌战斗力,并且战斗经验很丰富的叛逃魔法少女。”
“换言之,这是一个单论实力完全不下于‘蛾’,甚至可能犹有过之的敌人,眼下的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队可能全员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她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的话,这里没有人能够拦住她。”
“那么,首席阁下,你觉得一个来自爪痕的魔法少女,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方亭市,如果她真的有什么目的的话,应该是为了什么?”
对方声称是“来找矢车菊”,但就算是找人,也必然有着某个需要找到人才能实现的目的。而根据翠雀自己的推测,对方来找自己,大概率不为其他,而是为了…
“兽之源,对吧?”
祖母绿赞同道:“的确,我能够想到这件事,白狼没有理由想不到。她能为了两枚兽之源背叛国度,没有理由对你手上的这一枚不动心。”
“我可能没法从一名状态全盛的花牌手下护住这个东西。”
翠雀用冷静的口吻陈述着事实:“如果对方用武力,甚至以方亭市的安危为筹码向我索要兽之源,我会需要你的协助。”
“我的协助?你是说让我帮你打败那个‘唐菖蒲’?很遗憾,我的本尊现在仍然在国度,可没办法到方亭市来。”
魔镜中的玩偶摇了摇爪子:“我的这具分身也基本没有作战能力,别说是花牌了,就算你的那几个后辈都能轻而易举地战胜这具分身。”
它言之凿凿,好像确实对此无能为力一般,但翠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魔镜。
魔镜中的玩偶顿了几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见翠雀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禁有些无趣道:“真的是不可爱的后生啊,这种时候稍微给我垫一句话不行吗?”
“所以?”翠雀点点头,“你有什么办法?”
“你就这么笃信我会帮你?”祖母绿反而感到有些奇怪了,“万一我真的没办法呢?毕竟这件事和我无关吧?”
翠雀有些无奈地叹气:“我觉得一名宝石权杖是不应该说出‘叛徒袭击城市与自己无关’这种话的。”
“从魔法少女的道义上来说是的。”祖母绿反驳道,“但我毕竟也是宝石权杖,就算品性高洁,也是要考虑宏观层面利益的。”
“从利益层面来说,您应该也不会容忍别人染指这颗兽之源。”
翠雀冷静地分析着:“您特地赶到方亭来建造研究所,显然最初就是打算在这里进行研究的。就算我们的交易成功达成,兽之源交到了您的手上,您应该也要考虑兽之源被人抢走的问题。”
“嗯…好像的确无法反驳。思路如此清晰,真是不可小觑呢,后生。”
镜中的玩偶先是摆出一副思考的架势,继而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告诉你吧,不必为此担心,就算对方真的是叛逃的‘唐菖蒲’,接下来也会有…”
——“咚”!
祖母绿的话音未落,翠雀便感到自己背后的木门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
会客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而原本靠在门上的翠雀则直接被掀倒在了地上。她手中的魔镜也因此脱手飞出,就这么掉落在了数米之外,只留镜中的祖母绿有些疑惑的呼唤声。
翠雀扶着地面站起来,回头向着门口看去,只见那名自称“唐菖蒲”的魔法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果然,我的感觉不会有错,是魔法少女!”
她的手上还拿着从餐桌上带来的酒杯,面颊上透出些许酒醉的红晕:“塞米,你赌输了!”
“居然真的是魔法少女?”
黑猫妖精从她的身后漂浮而出,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翠雀:“的确是…但好奇怪,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说过的,你们妖精的感知模式太过单一了。”
少女有些自信地笑了笑:“在这方面,我比你们更专业。”
“你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在这里做什么?”
只不过一旁的塞米完全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而是紧绷着身子看向翠雀:“是刚才那个男人通知你来的吗?”
方才在饭桌上的时候,鸢突然开口说感觉到了魔法少女的魔力,然后就径直向着这间房走了过来。塞米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莽撞,但迫于无奈,还是跟了上来。
而哪怕跟着鸢闯进了隔壁的会客室,它其实也并不清楚:方亭市的魔法少女是抱着善意还是敌意而来?是否知道己方来自爪痕?这些信息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它一时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
说实话,塞米不希望通过武力解决问题。
因为它始终担忧方亭市的矢车菊保有强大的实力,前去硬碰硬会导致鸡飞蛋打。在它想来,正面战斗的风险远高于智取或者沟通和交易,不到无计可施之前都不应该采取战斗的手段。
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试图用对话来确认对方的态度,想知道己方是否真的已经暴露。
“我接到了有未知魔法少女进入方亭的通知。”
对此,翠雀避重就轻,没有多提“林昀”的所作所为,将自己在这里的理由草草带过,“所以要前来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和来意。”
“确认身份?”
塞米的耳朵颇为明显地竖了起来,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放松的模样:“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们的代号,认证牌编号,职务,以及任务。”
与塞米的想法如出一辙,为了避免激化矛盾,使得双方直接打起来,翠雀在短暂的思索后决定故技重施,再一次装出不知道对方是爪痕的模样:“或许会有些冒犯,但是我需要确保你们真的是国度方的魔法少女。”
她的态度也迷惑了塞米。
它本来已经做好了自己这边被识破,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但是眼下翠雀表现出的态度,似乎还没有笃定她们是爪痕,这就显得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要不再谈一谈?
它这么想着,正打算顺着翠雀的话往下说,但是却看到鸢伸手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用再演戏了,小姑娘。”
她神色微醺,但是语气笃定,笑着摇了摇头:“我刚才可是听见了,你在门后说了‘兽之源’这个词。你显然是知道我们为何而来的,对吧?”
“咦?”塞米有些愕然地扭头看向她。
翠雀原本冷漠的神情也越发紧绷。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多加隐瞒了。我们是‘爪痕’的人,来方亭市是为了取回矢车菊手上的兽之源,顺便完成一些其他任务的。”
鸢将酒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你是方亭市的魔法少女?那你应该知道矢车菊在哪里?”
“…你们的目的果然是兽之源。”见自己的意图被识破,翠雀便也不再伪装。她微微后退了几步,将地上的魔镜拾起,塞入袖中。袖口较宽的洋服宛如一个收纳袋一般将魔镜藏了进去,外部看不出丝毫鼓胀的痕迹。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组合:“你们要它做什么?”
“想知道?”
鸢吐着酒气,向翠雀靠近了几步,比翠雀高了大半个头的身高制造出了一种压迫感:“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小姑娘,你认识矢车菊,知道矢车菊在哪里吗?”
翠雀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着:“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
然而她话音未落,心中便忽然生出一股警兆。只觉得后背发凉,好似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一般。
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翠雀几乎是下意识驱动起魔装,丝线在背后重叠成了盾牌状的杰作,抵挡住了这一次来自背后的攻击。
但是,也仅仅只是挡下了攻击而已。她连攻击自己的是什么都没能看清楚。
而更糟糕的是,当她使用了自己的魔装之后,就意识到麻烦还在后面。因为面前的鸢看着她身周的丝线,露出了一个有些了然的笑容。
“…虽然已经有预感了,但果然还要试试身手,才知道是你啊。”
她轻轻地把酒杯摆到了一旁的桌台上,面上醉醺醺的神色逐渐褪去:
“矢车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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