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珊月却失落的摇了摇头:
“鹭山离帝京城需要两日的路程,就算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来回也需要四日。
现在从宫中紧急调过来,或是去民间采买,都是来不及了。”
她伸手拍拍万琢玉的小脑袋:
“琢玉弟弟,现在夜深了,你还是赶紧回清凤台吧。
我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你别太担心了,自己好好跟在殿下身边读书,别让姑姑,姑父担心,知道吗?”
万琢玉揪着眉心,将那衣裙拿在手里,仍是不甘心的道:
“好。不过这缂丝做的长裙我先拿走,我时间得闲得多,帮姐姐在行宫去找找好的绣娘。”
宁珊月点了点头:“好,你拿走吧。”
万琢玉没再逗留,毕竟身份不便,转身就拿着裙子回了清凤台。
清凤台的书房里,裴昀靠在龙椅上抿着淡茶,轻轻将茶盏放桌上一放,语声沉稳的道:
“琢玉,去将莲花宫灯拿来。”
万琢玉立马将莲花宫灯递了过来,将宫灯放低在这残破的缂丝礼服上,他勾着身子看了半天:
“太子爷,您看出什么来了?”
裴昀接过莲花宫灯低了低,伸手牵起那袖口处:
“你看这些小的珍珠,表面磨损严重,还有泥土在上面。
但野猫才多大一只,真的有那么大力气将小颗粒的珍珠磨损得如此严重?”
万琢玉的头再次低了低,凝神看了一会儿,突然皱眉:
“是啊,这不对劲。
猫类有舔舐爪子的习惯,野猫脚掌上也不可能有那样明显的泥土。
即便是有泥土在上头,也应该是猫爪子的印记,而不是这种大片大片的泥沙覆在上头。”
裴昀命令道:“将这礼服挂去孤的衣架上,再点几盏烛火。”
万琢玉连忙照做,裴昀骨节分明的手执着莲花宫灯从上扫至下,从左看至右:
“父皇母后明日就要抵达行宫,整个鹭山行宫附近都对一些小兽做了清理。
禁卫军有投掷食物将其引至远处,碧梧宫不容易在白日出现野猫,
且野猫是昼伏夜出的动物,白日出现,朝着这礼服撕扯这般久,本身是很怪异的。”
万琢玉眼神震了震:
“殿下的心,果真细如尘。
方才琢玉跟姐姐就顾着生气难过去了,这些细节从未想过。”
裴昀看了看,随即将莲花宫灯放在一边,慵懒的拍了拍手掌:“好了,这是人干的。”
万琢玉蓦的瞪大了眼:“啊,谁干的,谁会陷害姐姐?”
裴昀转身回了书案前坐下,长眸淡淡瞟了他一眼:“这世上最了解男人的,就是男人了。”
他挥了挥手臂:“你还小,先下去吧,此事不用声张。”
万琢玉揪了揪眉头:“那姐姐的礼服怎么办,现在没法子解决了。”
裴昀道:“不必担心,孤会跟你姐姐说。”
正当万琢玉要离去时,裴昀又在后边叮嘱了一句:
“这几日清凤台要送一些批下的文书去碧梧宫,你多去你姐姐那边转悠。
宫宴开幕典礼近在咫尺,别让她乱用乱吃东西,要格外小心。”
万琢玉连连点头:“是,太子爷,琢玉记住了。”
第二日大早,鹭山温泉行宫。
以东宫太子为首,携领礼部与内务府提前抵达的臣子与女官、宫女太监等,候于行宫宫门口。
秋之金阳,和而不烈,温而不燥。
金光蕴透薄云,光丝丝缕缕自云间而下,为整座皇家行宫镀上一层淡淡金辉。
层林旷野,金殿红墙,好似嵌了一层金色的鳞片般。
万象光耀时,唯一人颜色暗淡。
裴昀金冠红袍,气宇轩昂的立于天地之间。
身侧却站着一身墨蓝色长裙,云鬓上仅簪了两根白玉簪的宁珊月,眼下挂着乌青,浑身黯淡无光。
他笑道:“孤是欠你钱了,一副讨债的模样?”
宁珊月失眠一整夜,自己本就对挑大梁这件事紧张,没有底气,
现在连件给自己加持一下的华裳都没了,想着更没底气了。
她低着头,神情恹恹的:“钱倒是没欠殿下的,命倒是欠了不少。”
裴昀笑意深了深:“还算有点儿良心,但不多。”
宁珊月扬起一张有些苍白憔悴的小脸:
“殿下就别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了,我的礼服被野猫扯烂了,整个行宫的人都知道了,您应该也知道了。”
裴昀敛了笑意,正色道:“孤想问你一个问题。”
宁珊月道:“殿下问吧。”
裴昀慢慢说着:“你说那些去参加科举的秀才,十年寒窗苦读,临门一脚答题,他紧张不紧张?”
宁珊月白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撇回了正前方:“太子殿下这又是扯哪里,又想戏弄一下珊月吗?”
裴昀微瞪了她一眼:“答话。”
宁珊月抿了抿唇,只好配合道:
“自然是紧张的,十年寒窗所学就为了这一张答卷,答得好功成名就,答不好一切努力便是付诸东流了。”
裴昀又问:“秀才前往科举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自己花重金买来文房四宝,那你说他此次考试能考好吗?”
宁珊月想也不想的回答:
“这跟文房四宝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十来年学的本事,记得重点都是在脑子里,又不是在文房四宝里。
文房四宝买得再好,学识不够,那笔下也不会生花。”
裴昀侧过身子,垂眸笑着望着她:
“那没了一件礼服而已,那跟你参加开幕典礼又有什么重大关系呢?”
宁珊月蓦的抬眸对上裴昀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一时,她的眸子睁得圆了几分,怔愣了半晌。
她的心从枯萎萎靡到此刻的狂跳,只用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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