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时的记忆里,是偏宠偏心不负责任的父亲,怨恨哀伤的母亲,还有一个又一个手段尽出,心机深沉的姨娘们。

    母亲最初只一味的怨天尤人,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身份高贵,娘家显赫,却不如那些空有美貌的贱籍女人。

    她不甘心,于是为了多得一点父亲的关注,便跟那些女人们斗,跟她们争,斗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后院的孩子们日渐大了,而父亲居然丢开嫡子,想要立姨娘的孩子为世子,母亲终于醒悟过来。

    得知消息的那一晚,她的母亲坐在窗前枯坐了一整晚。

    第二日天亮,母亲先是发了一封急信给远在奉天城的娘家,之后便在房里梳妆打扮,穿上一整套的命妇宫装,然后去了常姨娘的院子。

    以不敬主母以下犯上为由,命人绑了常姨娘。

    父亲匆匆赶来,斥她善妒,叫她放人。

    母亲端端正正的坐在屋里的主位上,并不理会他的愤怒,只说了一句话:“我已去信奉天,要么杀常姨娘,要么我们和离。”

    他们的婚姻是两个大世家的联盟,只有丧偶,不能和离。

    母亲利用娘家威望向父亲施压,压得他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最后,母亲当着父亲的面,仗杀了常姨娘,至于常姨娘的一双儿女,也被扔去了乡下庄子。

    没过两个月,在母亲的暗中操作下,常姨娘的那个儿子,父亲看中的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意外得病,暴毙身亡。

    父亲知道这是母亲的手笔,也只能默认。

    自那之后,母亲再也不争求父亲的宠爱,将整颗心都扑在她和哥哥身上,给她谋划了皇后之位,让哥哥坐稳了继承人的位置。

    桂花气味香甜,絮绕在她的鬓间,她好像还能听到母亲常常对她说的那番话。

    “一个女人想要过的好,就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只要自己手握权利,有足够能拿捏得了他们的筹码,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她一直记得很牢,所以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厉害,将后宫的权利牢牢抓在手里,让先帝,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是最出色最称职的皇后,乃至太后。

    可没有人知道,维持到今天这一切,她有多累。

    “梁家最近可还安分?”

    太后挠了挠雪融毛茸茸的小下巴,漫不经心的问。

    虽然张福瑞死了,但她的人依旧布满整个皇宫,皇帝那边的动向,只要她想,就能立即知道。

    梁嬷嬷压低了声音,恭敬道:“前两日的下午,国公爷和小公子曾进宫拜见圣上,如今圣上防备的紧,咱们的人怕被看出端疑,不敢靠的太近,便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只知道一直谈到晚上,才见国公爷他们出乾清宫。”

    太后脸色悠忽冷了下来:“这是还不死心呢。”

    梁嬷嬷知道主子动气了,呐呐的不敢多言。

    他们梁府的这位国公爷一直不甘心只做个富贵外戚,一心想往上爬,独揽大权。

    可也不想想,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亲子,本就防梁家防的厉害,怎么可能愿意看着梁家做大。

    “国公爷和小公子看起来十分高兴,不知是不是圣上答应了他们什么。”

    闻言,太后皱起眉,眼底已露出几分厌烦:“明日让国公夫人进宫一趟,就说哀家想念怡儿,让她带进宫给哀家瞧瞧。”

    现任的国公夫人是梁国公的继室,只生了怡儿一个小女儿,今年刚满四岁,梁国公老来得女,一向宠的跟眼珠子似的。

    梁嬷嬷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点头应下。

    太后疲惫的闭上眼,她的这个哥哥,野心太大,却偏偏蠢笨如猪,人活在世,最忌的就是欲望大过脑子,不够聪明又想掌控过多。

    最后的结果只会是鸡飞蛋打。

    他以为能得皇帝看重,让梁家重新回到京都贵族最顶级的世家,可他哪里知道,承玄帝不过是想利用他对付慕王,即便能让梁家得了一时荣耀,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她多次提醒他,要梁家收敛锋芒,他从来不肯听。

    气死母亲不够,难道他非要把梁家拖进地狱,才能醒悟吗?

    太后满心失望。

    梁嬷嬷轻揉她的太阳穴,低声宽慰:“娘娘别太伤神了,国公爷只是有些冒进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咱们梁府好,等明日国公夫人进宫,您跟她敞开了好好谈谈,他们会明白的。”

    太后叹口气,似笑非笑:“但愿如此吧。”

    她心中已有了成算,若他们还是执迷不悟,便将怡儿留在宫中她亲自抚养,若他们能想通,她便下懿旨封怡儿为郡主。

    是忍受骨肉分离之痛,还是得一位郡主见好就收,让他们自己选。

    正说着话,彩棠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太后,助元汤熬好了。”

    这是仁寿宫常年熬的补药,每日都会端来给太后服用。

    太后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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