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跟安柚子没关系,她却为了自己四处筹钱,不惜背上人情债务。

    陆念忍不住捂住嘴,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就算凑齐这六十万,后续还要继续烧钱。

    她什么时候还得清?

    明知道这是无底深渊,她却没有阻止安柚子。

    她不是个合格的朋友。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陆爸爸去死。

    熬了一天一夜,陆爸爸终于醒了。

    看到陆念的第一瞬间,这个中年男人老泪纵横。

    短短几天,他的头发白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

    信奉流血不流泪的男人哽咽:“念念,是爸爸对不起你……”

    不需要陆念问,他就强忍着虚弱,磕磕绊绊说起那笔钱。

    有人说找到了陆年,年龄对得上,鼻子上也有痣,连被拐走的时间都对得上。

    对方张口要一百万的信息费,几番讨价还价才被讲到六十万。

    陆爸爸一狠心,把手术的钱拿出来打过去,钱到账后对方就石沉大海。

    意识到被骗,陆爸爸情绪激动,身体不舒服也没按铃,直到休克被发现送进抢救室。

    骗子的手段并不高端,他甚至没拿出什么切实证据。

    陆爸爸找儿子找了太久了,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好不容易有好转的陆妈妈情况恶化。

    他更加迫切希望找到儿子,为这个家庭迎来一件喜事。

    利用一个爱子的父亲,那个骗子实在是可恶。

    看着陆爸爸悔不当初的模样,陆念说不出责怪的话。

    “都怪我,我怎么这么蠢?”

    恨恨锤了自己两下,陆爸爸咬牙道:“念念,你不用管爸。爸不用手术,死就死……爸爸不能再连累你了,你这就去跟医生说,爸要出院。”

    他现在的情况,出院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不希望陆念再背上负债。

    “瞎说什么呢,爸!”

    陆念忙拦住他,故作轻松:“钱的事情你别担心……别忘了,我现在在霍氏工作呢。这些钱,我还得起。”

    “您就好好养病,早日恢复健康。”

    她放轻声音:“我朋友那么多,凑这点钱还不容易?”

    “念念……”陆爸爸欲言又止。

    “爸,我只希望你和妈长命百岁。”

    陆念低头,隔着被子把脸埋在他仅剩的右腿上。

    眼泪无声打湿被套,她轻声说:“别担心我。你忘啦?我男朋友很厉害的……大不了找他借钱。”

    想到病房门口那些保镖,陆爸爸焦躁的心情平复些。

    “男朋友?你们在一起了?”

    他惊讶之余,又更加担心:“还没结婚就找人借钱,是不是不好?他家里会看不起你的,念念,算了……”

    “他敢!”陆念故意抬高声音:“他追了我好几年呢!这些钱在他眼里又不算什么,不舍得我就跟他分手。”

    为了让陆爸爸放心,她只能撒谎夸大那所谓的“男朋友。”

    见她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陆爸爸心底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能活谁想死?

    他没了,谁来照顾陆妈妈,谁来继续找陆年?

    犹豫再三,他还是点点头。

    伸手摸摸陆念生长飞快的发丝:“念念,别因为爸爸受委屈。实在不行,咱们家那套老房子,还能卖几个钱……”

    这里可是首都,陆家房子虽然不算什么好地段,也已经十分老旧,依然值不少钱。

    陆念知道,不是走投无路,陆爸爸宁死都不会想卖房子的。

    她吸吸鼻子:“不至于,那房子您就安心留着吧。”

    在陆爸爸面前说得轻巧,实际上她连明天的住院费都要交不起了。

    陆念强撑着离开,走到门口的一瞬间愣住。

    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分不出喜怒。

    下意识看一眼病房门,陆念的心提了起来。

    他来多久了?

    为了安陆爸爸的心,她后半段几乎都在夸赞那位“男朋友”,他听进去多少?

    “霍,霍总。”她脱口道:“您怎么过来了?”

    话出口觉得哪里不对,不欢迎似的。

    陆念咬住舌尖,拿不准是不是又惹他不快,低着头说不出话。

    她怎么什么事情都办不好,连话都说不好?

    沮丧垂着头,身上的阴沉几乎化成实质,乌云一样压在她的肩膀上。

    霍司州冷漠侧立,冰凉的目光压在她的身上。

    就在陆念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寒声道:“找你。”

    竟然回答了她的蠢问题。

    陆念更楞,“哦”了声。

    迟钝的大脑缓慢转动,好一会儿才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这样的小人物,有什么值当他亲自过来找的?

    公司的事情,随便一个电话信息通知不就好了。

    这次霍司州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迈步就走。

    见她傻愣愣呆在原地,扭头蹙眉,像是对她愚蠢的不耐烦:“跟上。”

    “啊?哦。”

    一整天食水不进,又担心得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

    陆念的腿都在打飘,浑身酸软无力,大脑根本无法思考。

    迟钝的思维猜不透他的来意,她索性不猜,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上电梯,下楼。

    直到上了车,陆念才终于醒过神:“霍总,您能先说什么事吗?我爸他,还需要人照顾。”

    她暂时不方便离开医院。

    “放心,霍总已经安排专业护工守着了。”

    前排的白江与开口抚慰,把什么东西递过来后就下了车:“霍总,我在附近等您。”

    霍司州微微颔首,矜贵将东西推到陆念面前。

    冷淡吐出一个字:“吃。”

    低下头,陆念才发现面前的保温袋里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一天多没吃东西的胃部被香气勾出点浅薄的食欲,口腔里不自觉分泌唾液。

    打开保温袋,一碗熬得软烂开花的小米粥,一碟酸脆开胃的小咸菜和几个皮颤颤巍巍、薄得能看到内馅的小笼包。

    本来没太多食欲的陆念,在这瞬间感受到了饥饿的感觉。

    霍司州专门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给她送饭?

    念头一闪而过,被她飞快挥散。

    怎么可能。

    他可是个合格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没有利益的莫名其妙举动。

    或许是要她办事,先给点甜头。

    就算是驴,也得吃饱了再上磨不是?

    这么想着,陆念反倒坦然了些,拿起筷子低头认真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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