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卧室的门被推开,陆念仰头,高大挺拔的男人犹如山岳深渊般,叫人不敢细看。

    那双乌沉的眼泠泠落在她的身上,总是显得无情的唇抿出冷酷的弧度。

    他无疑是个成功的商人,最懂得如何取舍获得最大利益。

    在他手下工作许久,陆念最崇拜的就是看着他在复杂局势中一往无前。

    他从不纠结,也不会被路上繁花迷眼,永远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一路义无反顾,将沿途风景丢在身后。

    如今,她也即将如同那些被他放弃的无用抉择,被他放弃吗?

    陆念的胸口又开始阵痛,像有无形的钝刀,锲而不舍地切割她心尖软肉。

    钝痛似海浪蔓延,她看着男人,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在害怕还是期待。

    然而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漠沉凝。

    陆念忍不住自嘲垂眼。

    她在想什么?

    从始至终,这场婚姻都不过是场迫不得已下的冰冷交易,各取所需。

    是她自不量力,把心丢在他身上。

    一切痛苦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甚至都不屑于掩饰他的绝情,她竟然奢望自己有资格跟白知梦站在天平的两端?

    未免有些可笑。

    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久旱逢甘霖的美梦,恰到好处地从绝境中把她拯救出来。

    如今美梦到了终点,她该醒了。

    陆念眼睫颤抖起来,垂下头将一切情绪藏起来。

    至少,她希望自己能体面离开。

    她的身形瘦削,坐在深色的地毯上白得耀眼,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柔弱。

    霍司州眉眼深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到底听了多少,又怎么想的?

    话到嘴边,最后也只硬邦邦问:“怎么坐在地上?”

    “有点累了。”

    陆念强忍住颤抖的指尖,慢慢说道:“您跟爷爷聊完了?”

    霍司州不由蹙眉。

    她的反应太平静寻常,像是根本没听到那些话。

    他向来雷厉风行,还是第一次这么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又或者说,她其实不在意那些话?

    陆念没察觉他的纠结,只觉他皱眉的样子似乎是不耐烦跟她闲话家常。

    得到了爷爷的应允,连这点时间都不耐烦给她了吗?

    大概对他而言,跟一个不爱的人继续婚姻,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他该早就迫不及待,想光明正大跟白知梦在一起。

    她得了他那么多恩惠,总该识趣些。

    陆念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主动开口:“霍总,我有话想跟您说。”

    霍司州不言,眉头皱得更紧。

    夏天即将结束,首都的秋天凉意席卷。

    她的身体气血不足,炎热的夏日夜晚依旧手脚冰凉,每次都要贴在他身上很久才能暖起来。

    地毯隔不住冷意,阴气入体吃苦的是她。

    带着不悦,男人神色严肃地上前两步。

    陆念以为他耐心用尽,不愿跟她周旋,忙开口道:“霍总,我们离婚吧。”

    霍司州动作稍顿。

    一旦开口,接下来的话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我很感谢您能选择我,这场交易中我获益良多。”

    坐在地毯上的女孩快要碎开似的,声音也轻忽:“我知道您选择跟我结婚不过是不得已,您并不喜欢我,对我没有其他想法。”

    “如今爷爷既然主动提起,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她仰头说:“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跟您去民政局办手续。”

    霍司州看着她,神情中看不出喜怒,淡声问:“那你呢?”

    她?

    陆念有片刻的茫然。

    “我……”

    声音艰涩,她甚至露出点笑意,说:“我当然也不喜欢您,现在离婚最好。”

    这样,他就不需要为她考虑,可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只是吐出的字眼似乎化为尖刀,刺在心头疼得人难以忍受。

    陆念垂下眼,没有看到男人脸上一瞬间的阴沉。

    不喜欢他?

    到底是不喜欢他,还是心里始终惦记着别的男人?

    霍司州眼底冷意更浓,黑着脸质问:“然后呢?”

    “我知道您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白小姐。”

    陆念强忍着心痛,缓慢道:“白小姐这样的出身,本来就该值得最盛大的婚礼和最美好的爱情。幸亏我们的婚事没有告知其他人,离婚后我也不会再提起。您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跟白小姐在一起。祝您和白小姐恩爱……”

    “住口!”

    霍司州第一次发现,有人能用这么温柔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刺耳的话。

    他神色骤然冷凝,再也听不下去。

    上前一步,钳住陆念的下颌,低吼一声:“够了!”

    陆念吓了一跳。

    仓惶的眼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惊惧。

    这目光却让男人怒火更旺。

    她倒是大度,把跟自己同床共枕多日的男人推给其他女人也没半点不舍。

    如果不是他制止,她是不是还要说一连串的吉利话,祝福他?

    她说这些话,到底是真心实意希望他跟别的女人幸福,还是说她其实早就盼望着离婚,好跟她喜欢的男人双宿双飞?

    她要选谁?

    谢之章?还是安向南?又或者是已经出国的纪青澜?

    重重念头在心底翻滚,霍司州额头青筋直跳。

    名为理智的弦绷得很紧,在陆念惊疑不安的目光中,他神色越来越冰凉。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他咬牙切齿,怒道:“我们的事情跟白知梦没关系。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他猛然撒开手。

    陆念趴伏在地毯上,两颊被他捏得生疼,眼眶中不自觉浮现水光,连他离开都没注意。

    她的脑海中不住闪过他的眼神。

    冰冷、暴戾,充斥着血色的杀意。

    仿佛一头暴怒到了极点的猛兽,随时都能把她撕碎般。

    她明明是真心实意配合他,不给他惹半点麻烦,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他那么喜欢白知梦,难道就不想娶白知梦吗?

    如今有霍老爷子支持,有她配合,他怎么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陆念想不通。

    他这样的表现实在是没有道理,难道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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