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里黑暗,莫悍山看不清楚欧允棠的面容。

    光线越来越亮,莫悍山扒开欧允棠脸上的发丝。

    他的心,被大锤重击。

    哐

    他的媳妇儿,那张芙蓉面,现在,他竟然不敢看第二眼。

    眼窝发青、发黑,脸颊肿成个大馒头。

    嘴角的血迹,都流到了脖子上。

    脖子那儿,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手印。

    这手印发红发青,一看就是掐的。

    除了这些发青发黑的地方,脸部的其余地方,都是惨白的。

    莫悍山的黑眸,盯着这张被虐待过的脸。

    他瞳孔紧缩,凝固不动。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全部冻结。

    心跳,也似乎停止了。

    “媳妇儿……”

    他的嗓音,带着颤抖和明显的呜咽。

    她是那么的纤弱,无比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

    “小欧姐……”

    “妹子,妹子……”

    “姨、姨……

    莫悍山脚步不停,抱着欧允棠上了车厢:“都上车,赶紧回家。”

    “孙梦桃,全速开车。”

    李琴也来不及害怕:“玉贞,倒点儿热汤,快。”

    她扯开棉被铺好:“厂长,快把妹子裹好。”

    莫悍山小心把欧允棠放在棉被上,裹好。

    还把欧允棠光着的脚,仔细塞到棉被里面去。

    随后揽住她,喂她热面汤。

    可欧允棠还昏迷着,根本不张嘴。

    莫悍山喝了一下口面汤,捏开欧允棠的嘴,小心喂进去。

    一口

    两口

    三口

    欧允棠似乎有意识一样,喂给她的面汤,都喝了。

    莫悍山大喜:“玉贞,再倒些面汤。”

    他喂了大半碗热面汤,眼看着欧允棠的脸色不那么惨白了,那颗心,才略略放下了些。

    莫悍山小心地扒开欧允棠的发丝,露出来她那张脸。

    二蛋、李琴、李玉贞、王宏杰、吴圣亮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玉贞率先哭出来。

    “谁……是谁?谁?谁?谁这么狠心,把我小欧姐……”

    李琴的眼泪噗哒噗哒往下掉,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二蛋气得浑身发抖,他捏紧拳头,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心疼。

    王宏杰和吴圣亮都低头,不敢看。

    天哪,天哪,谁?到底是谁?

    谁这么狠的心,这么大的仇?

    把一个娇美的嫂子,给打成这样!

    莫悍山紧紧搂住欧允棠,把棉被裹紧。

    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笼罩着伤痛的焦急。

    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

    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莫悍山用被角盖住欧允棠的头,护住她的耳朵。

    刚才在陷阱里,他忙着救欧允棠,没来得及看田花花的情况。

    自己媳妇儿,一定是被田花花所害。

    媳妇儿的棉衣,到底去哪儿了?

    他想起来,当田花花扯自家4号棉花的秧苗的时候,欧允棠就说惩罚力度不够的话,田花花会接着作恶。而自己呢,轻描淡写,没当回事儿。

    让田大壮打了她一顿,就这样算了。

    后来,田花花落入陷阱,媳妇儿救了她。结果她反而把媳妇儿推下去。

    自己呢,也只是把田花花一家人赶回内地。

    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实质性的惩罚。

    这就助长了田花花的气焰。

    看着欧允棠脆弱的模样,莫悍山的悔恨如同奔腾的骏马,一波波地踩踏他的心。

    莫悍山的嘴角,紧紧抿着,成了一条线。

    坚毅的下巴,透露出主人的恨意。

    田花花对自己有情,虽然自己从来都是拒绝,可她坚决不退缩,似乎成了心病一样。

    一直纠缠不休。

    他没处理好田花花,就给欧允棠带来了潜在的危险。

    他,竟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是害欧允棠的帮凶。

    莫悍山冰冷无情的眼眸,射出来狠厉的光。

    深邃的脸庞上,渗出来一层寒霜。

    他,太失败了。

    他,不配做欧允棠的丈夫。

    莫悍山闭上眼,额角抵住欧允棠的额头。

    “发烧了。梦桃,开快点儿。”

    孙梦桃把油门踩到底,拖拉机疯子一样,往前狂奔。

    ……

    到了农场,丁丛笑已经带着医生在等着了。

    看到莫悍山抱着欧允棠进了家门,赶紧打开堂屋的门,掀开卧室门帘子。

    堂屋里点着两个炉子,烧着热水,窗帘拉开一半,屋内光线温和,不刺眼,也不暗。

    李苗苗等人都跟进来,三丫则守在床头不肯动。

    丁丛笑大手一挥:“行了,人回来了就好。你们先出去等,让医生先看看。”

    她把众人撵出去,把三丫也赶出去。

    莫悍山沉默地守在床尾,看医生给欧允棠检查。

    丁丛笑挺细心,带了位女医生过来。

    医生率先看了欧允棠的脸,随后检查身体。

    每一寸都没放过。

    拿听诊器,仔细听欧允棠的心跳。

    握住欧允棠的手腕,切她的脉搏。

    莫悍山的心,紧张得不能跳动。

    就连呼吸,都无法进行。

    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在动。

    “还好,身上没受伤,也没有器质性伤害。”

    “脸部受伤最重,脚也冻伤了。”

    “挂水消炎,补充蛋白质。”

    “保暖,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

    “多次喂水,喂米汤,最好是米油。”

    “手腕上和脖子上的伤也不重,过几天就消了。”

    医生交代一句,丁丛笑就应一句。

    没办法,那个男人,似乎被冰山冻僵了一样。

    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等医生给欧允棠挂上盐水,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丁丛笑送她出门。

    当门帘子落下那一刻,莫悍山冷硬的脸庞上,开裂了一条缝。

    恐惧、脆弱、迷茫都从那条细缝里,钻了出来。

    这些绝不可能出现的情绪,笼罩住莫悍山。

    他高大的身躯,蹲下来。

    欧允棠的手腕上,挂着盐水。他也不敢碰。

    他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后怕:“媳妇儿,媳妇儿……”

    “我错了,我不该纵容田家。”

    “我应该听你的,一开始就惩罚他们。”

    欧允棠红肿一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躺着,无声无息地,像个易碎的娃娃……

    “媳妇儿,你快醒醒。”

    “允棠,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我们买了收割机,你一定想看看的。那收割机很大,崭新崭新的,是你喜欢的样子……”

    “媳妇,你快点儿醒,醒了还得管理农场。这么大的农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丁丛笑站在院子里发号施令:“王嫂,你熬米油,把米油撇出来给允棠喝。”

    “要少吃多餐。多喂几次。”

    “二蛋,你记住,堂屋里的炉子不能熄灭。”

    “炉火上,要始终有热水。”

    “张嫂子,你去剁肉,剁成肉糜,就是肉沫,把肉沫炒熟。等允棠醒了,把这肉沫拌在粥油里面给她吃。”

    “孙梦桃,你去拿热毛巾,送进去给允棠擦脚擦手。”

    “允棠有些发烧,用微热的毛巾,给她擦额头,擦手心脚心降温。”

    “赶紧的,都动起来动起来,别傻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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