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祈越来越瘦。
因为他的食量越来越小。
在家里依旧是他来下厨。
但他自己做的东西,自己却不吃。
有时候什锦实在是心疼。
便会自己亲自下厨。
但做出来的东西,桃祈也只是会象征性地多吃两口而已。
而那两口。
有时候是多咽两口汤。
有时候是多嚼两根青菜。
他不爱吃东西。
也不爱喝水。
因为他有一侧的脸颊,已经彻底被浓硫酸腐蚀了个干净。
以至于他每次吃东西的时候。
无论是饭还是汤。
都会控制不住地从脸上的窟窿里漏出来,再掉下去。
但桃祈从来不会掉眼泪。
因为他的泪腺也坏了。
他也没有办法再哭。
而且,他也仅剩了一只眼睛。
一只,同孟琅一样,睡觉的时候都无法完全闭合的眼睛。
什锦撤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
家里所有的玻璃也都被她贴上了蒂凡尼玻璃贴纸。
锅盖都是专门定制的不反光的粗陶的。
餐具也都是不光滑的陶瓷。
小别墅里,再无任何能当镜子的东西。
桃祈依旧会日日抱着她。
她偶尔下厨的时候,他会一直在她身旁给她打杂。
睡觉的时候也还是喜欢环着她的腰身。
只不过不同的是。
桃祈再也不正面抱她。
他会在她睡着以后,从她的身后把她圈在怀里,
他也再没有像从前一样,日日缠着她要。
他再也没碰过她。
即便什锦发现这一点以后,主动想要迎合他。
主动想要跟他做。
他也会淡淡地拒绝,只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
就仿佛,他现在仅存的最大的勇气,也就只能支撑着他做到这一步了。
只够支撑他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只够支撑他像是这样。
用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继续自私地占有她。
什锦很心疼。
她心疼的恨不得当初被泼到了硫酸的人是自己。
恨不得现在变成这副样子的也是自己。
她反正长的也就是还行,反正她脸皮厚。
她也没自尊心,她不怕众人的奚落和嘲笑。
她也不在乎自己的脸上有个大窟窿,她也不怕疼。
不像桃祈。
他曾经是亿万少女的梦。
他曾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他曾那么要强。
曾……
什锦忍不住哽咽。
她恨自己。
恨自己还能哭。
而桃祈却连想要流眼泪都再也做不到。
她恨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他的生日。
为什么没有提前就准备好礼物。
如果自己没有忘记他的生日。
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什锦偷偷地哭。
她不敢让桃祈看见。
她总是哭。
所以她每天都要敷好几次面膜。
因为,她不能让桃祈看见。
因为,面膜纸上湿漉漉的精华液,恰好可以遮住她的眼泪。
她喜欢泡澡。
喜欢看催泪的电影和电视剧。
吃饭的时候,她喜欢捧着一个很大的碗喝汤。
因为泡澡的时候,可以很轻易就混淆脸上的泪水。
看催泪的电影电视剧的时候,她可以毫不掩饰地趴在桃祈怀里哭。
捧着很大的碗喝汤,硕大的碗口就会完全遮住她的眼睛。
掉下的眼泪也会被碗里的汤接住,不会掉下来。
但她以为桃祈不知道。
可其实桃祈全都看在眼里。
正如他曾跟她说过的那样。
她的一颦一笑一蹙眉。
她的每一个神态和每一个表情。
他都了如指掌。
他都能八八九九地猜出来,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哭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很多借口。
比如敷面膜,比如泡澡。
比如看催泪电影,比如喝汤不小心被烫到。
比如摔倒时很痛,比如看见自己种的花,被蚜虫吸食了个干净。
但他不能拆穿她。
所以每次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都会默默转身走开。
她每天都会哭。
有时候一天要敷面上五六张面膜。
他看了很心疼。
她也会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而主动向他求爱。
但他知道,其实她不想。
以前自己还那么好看的时候,她都不想做。
现在对着自己这样的一副鬼样子。
她又怎么可能会想。
再说怎么做?
开着灯,看着她眼睁睁看着自己?
还是关上灯,借助房间里微弱的光线和月光?
算了。
自己现在的样子,白日里看着都尚且可怕,更何况是晚上呢?
就,别吓唬她了吧。
什锦一直都以为,桃祈根本不知道它自己现在的样子。
因为家里没有镜子,亦没有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但她忘了。
她还有一部手机。
她的手机有屏幕。
还有一个即便是锁屏的时候,右下角也能点开的相机功能。
所以。
桃祈其实一直都知道现在自己的具体样子。
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可他还是有些自私地不想放她走。
他不想放手。
他想跟她在一起。
哪怕现在她跟自己在一起,可能只是出于责任和怜悯。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逝。
人们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
但其实有时候人们说的不一定对。
就比如有时候。
世间的真理和巨额的财富,不一定就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一样。
一晃三年过去了。
三年的时间里,桃祈都没有踏出过小别墅一步。
什锦每两周会驾车出去,采购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回来。
除此以外,她也不出门。
只日日在家里陪着桃祈。
种花饮茶,春夏秋冬。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很平静,很美好。
但时间的流逝并没能够治愈桃祈。
也没能够修复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虽然也还一直在一起。
但两个人心里都很自责。
于是无形的隔阂就这样产生着。
并且它们之间一道坎看不见摸不着的壁垒。
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厚重。
有人找什锦回国拍戏。
她拒绝了。
有人找什锦去做代言。
她拒绝了。
厉撒找什锦回去处理公司的事。
什锦干脆把公司里自己名下的股份,全都无条件转给了厉撒。
她拒绝了所有的人。
包括厉撒前几日的婚礼邀请函。
三年里,厉撒遇见了一个心爱的人。
他要结婚了。
很隆重地想要邀请什锦出席。
但什锦拒绝了。
她给厉撒包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万的大红包。
并且在电话里,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但她没有出席。
因为她要陪着桃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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