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柔安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之一。
在精致秀丽上,他和谢归尘不分上下,只不过,谢归尘神韵中带着兰花的清雅,而这名偷袭者散发出浓浓的玫瑰靡丽。
他应当具有异族血统,不是蛮族的,而像是秋墨等小国的西域血统。
破云而出的圆月毫不吝惜地洒下清光,将他的异域美色烘托得淋漓尽致——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深邃泛绿的眼眸和线条优美的唇,这张脸光彩太盛,让他头上的阳绿翡翠冠、身上玄黑锦袍以及其他价值连城的配饰黯然失色,所有发光的死物都抢不走他活色生香的光华……
他躺在地上仰视着满身戒备的柔安,一语不发,眼波含情,说不出的荏弱无害、惹人怜惜……
太可惜,他这副样子摆给了柔安看——差点逗笑了自小见惯美色、对所有以色惑人的手段洞若观火的九公主。
男子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铁石心肠的柔安的半句垂问,迫于时间压力,不得不打破矜持,主动开口。
“夜色昏暗,在下以为小姐是琉璃宫人,多有冒犯,万望海涵。只是……情况紧急,恳求小姐救命。”
柔安藏于袖中的手握上烟花,面带疑惑之色,微微启唇,“哦?”
她不敢贸然释放烟花,怕这人见逃脱无望,在救兵赶来之前和她鱼死网破。
“在下是冕山门弟子,被魔宫抓来囚禁,冒死逃出,望小姐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冕山门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
男子看柔安着装,并非琉璃宫人,身上又一派端正庄重的气势,还隐隐有种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气象,以为她是惊鸿为继位大典请来的哪一门派的贵客,该是个名门大派的大小姐。
这样的大小姐天真单纯、满心正气,又在慕少艾的年纪,应当不会对落难的正道弟子视而不见,何况还是他这样年轻英俊的“名门少侠”……
柔安对于美貌“少侠”的哀求不置可否。
她当然听说过冕山门,也知道琉璃宫在外的名声,不过,平心而论,就算她对惊鸿、对琉璃宫毫无了解,只怕也不敢吃下他这个直钩——
她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大派会把相当于璃州城一年税负的钱财穿在一个年轻弟子的身上,就算他貌美如花;
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正派少侠会在还没看清来人的情况下不分青红皂白狠下杀手,何况来者明显是个弱质女流;
但她清楚地知道,一个名门正派的少侠,就算再貌若天人、再来历奇特,也不可能……
和琉璃宫新任宫主长得七分相像!
柔安有点心塞。
她本以为她只是长得天真单纯,出门好骗糖吃,没想到被看成傻子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想从她身上咬下块肉……
她不知道惊云怎么逃出来的,但看他半天趴地不起,估计费尽力气逃出来已是强弩之末了,(自认身娇体弱的柔安下意识地忽略了她那“柔软”的一击)但为防万一,她还是后退了几步,准备见势不好就跑。
柔安假作认真地打量他一番,“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是魔宫中人?”
惊云见她后退脸色已变,以为自己哪里露馅了,听到她的问话,只当她还有点警惕心,面上一愕,心里松了口气。
“小姐何出此言?我受魔宫所害,怎可能是魔宫中人?”
“那可未必,师傅说了,长你这样的都不是好人。”
惊云眼角一抽,“……小姐真会说笑。”
怎么我就没遇见这么靠谱的师父…不对!等他安全了就弄死这个眼瞎的女人。
柔安不敢逗他太狠,想了一下,犹豫道:“就算你所言为真,你这么大个子,我也无能为力。不若你再藏回去,我叫人来救你。”
——他到底走了什么霉运会遇见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丫头!真让她回去叫人就糟了!
惊云咬牙切齿地想,他好不容易瞒过那个疯女人逃出来,不能功亏一篑……看来,他不得不把最后的保命手段浪费在这个死丫头身上了……
柔安注意到他眼中凶光一闪,更提起戒备,只听他虚弱地出声,“如此,有劳小姐了…只是我身上无力,麻烦小姐扶我到假山后面……”
惊云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让人完全听不清了,好像真是一副体弱力尽的样子。
柔安自然不会搭理他,只回他一句“不可,男女授受不亲。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立刻飞身后退,放出烟花。
惊云在她后退时便反应过来,凶相毕露,一挥宽袖向着柔安散出一片白雾。
柔安为树木所阻,无法全速后退,差点被白雾追上。
她当机立断,内力外荡,震碎袖角沾上白雾的外衫,荡开飘来的白雾。
她一落地,急急感受身体有无异样,同时看向惊云的方向,却惊见一个艳丽的红影飘然飞出,裙裾鼓荡,落在他旁边。
柔安心下一凛,正担心来者是惊云的帮手,却见惊云露出了极度愤恨却又极度畏惧的表情,勉强后缩着,拼命想躲开红衣女子向他探去的手——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红衣女子检查了他的身体,面上表情一松,套着十多只细镯子的纤手往他胸前一抚,玲玲一笑,“云郎放心,这点小伤,我自是治得好的。”
她眼波一转,回头瞟了柔安一眼,又回头对着惊云,像教导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让他更加怨怒的话,“只是你也太淘气,拿了我七天才炼成一瓶的断魂絮,对她使什么,你可知她百毒不侵的呀。”
惊云脸色憋得青黑,柔安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气得背过气去,却见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对那个红衣女子咬牙说道:“你天天说爱我、心疼我,她打伤我,你不替我教训她,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可见你往日说的没一句真的!”
柔安顾不上为他这使小性子的怨妇腔咋舌了,他话音没落,她整个人就绷得像快断的弦,暗暗着急,救怎么还无人来援。
没想到,那女子听了他的话并未作色,也没向柔安攻来,而是捏着一把比脸还娇俏的嗓音对着惊云无奈解释,“这可不成,她于我是有大恩的。虽然我也怨她伤了你,但她的恩太大,抵了你的伤还有富余呢,我可不能恩将仇报呀。你乖乖的,和我回去,我给你早点治好就不疼啦~”
女子专心对着他说话,一个眼风都没漏给柔安,话尾还有一个诱哄魅惑的滑音。
“……”
柔安远远听了,瞬间反应过来红衣女子的身份,又瞬间明白了她说的“大恩”从何而来,更加不知该作何表情。
还没等她想好接下来该如何作为,靳玉和惊鸿已一前一后掠至眼前。
靳玉一落在她身边,就把外衫脱下裹在她身上,然后,抬头看向惊云,目光仿佛能封冻千里。
惊云在靳玉二人到来时就被月眠制住命脉、摁在怀里,压根看不见这个方向,但他还是心有所感,莫名一个寒颤。
月眠看向落在她二人身前的惊鸿,面色一肃,揽着惊云俯首认罪。
“属下失职,罪该万死。请宫主容属下先将惊云送回,再来领罚。”
惊鸿扫了惊云一眼,“去吧。”
月眠立刻运功带惊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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