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秭归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看得痴了,直到听到身后传来,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他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悸动,说道:“岑妹,不,岑院长,皇上让我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听到“皇上”二字,岑姊箫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干扰的信号接收器,原本沉浸在垂钓世界中的她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握着鱼竿的纤纤玉手微微一顿,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一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她心中暗自思忖:“皇上,皇上,又是皇上!他怎么老是想着皇上?难不成皇上比我还重要?” 一股莫名的幽怨涌上心头,岑姊箫决定要给这位许久未见的陈大人一点颜色看看。
她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水面移向岸边,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站着的陈秭归身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垂柳的枝叶,洒落在陈秭归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倦意,但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闪耀。
四目相对,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岑姊箫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这抹笑容里,有几分调侃,几分试探,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当然,也少不了那几分刻意而为之的小小幽怨。
“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小的照因书院来?”她的声音轻柔而平静,如同清澈的泉水般悦耳动听,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淡淡的嗔怪,仿佛在埋怨他许久不曾来访。
“我……”陈秭归语塞,他总不能说,他是因为太想她,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接下这个差事,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只为能够早一点见到她吧?
“皇上命我来,是想与岑院长商议一件要事。”陈秭归定了定神,将心中那份悸动强行压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他走到岑姊箫身旁,将皇上交托的计划和临康府的形势,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所以,皇上此次是下定决心,要将这股潜藏的势力,连根拔起?”岑姊箫听完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正是,皇上已下定决心,要肃清这股动摇朝廷的反叛势力,还临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陈秭归点头。
岑姊箫没有说话,她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大师兄,可知钓鱼之道?”
陈秭归微微一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略知一二。”
“要想钓到鱼,光有鱼竿鱼线是不够的,还得有诱饵。”岑姊箫说着,从旁边的木盒里取出一条蚯蚓,挂在鱼钩上,然后用力一甩,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入了水中,“这诱饵,还得投其所好,才能引鱼儿上钩。”
“岑院长的意思是……”陈秭归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若要将这股潜伏在临康府的势力一网打尽,就必须得放一个足够大的诱饵,大到让他们这些‘鱼’,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咬钩。”岑姊箫说着,转头看向陈秭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陈大人觉得呢?”
陈秭归心中一惊,岑姊箫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的是巨大的危险,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做诱饵!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陈秭归否决了,不行!这太危险了!更何况,他心中还有另一层担忧,无法宣之于口。
“这太危险了!”陈秭归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此事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轻忽!”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岑姊箫明知故问,将“更何况”三个字轻轻抛回给陈秭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就是要逼他亲口说出来。
“更何况,你也会再次身处险境!”陈秭归几乎是想都没想,这句话便脱口而出。他无法忍受岑姊箫再次身处险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不行。
听到陈秭归的回答,岑姊箫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陈秭归猛然顿住,他知道岑姊箫决定的事情,旁人很难更改,就像当初,她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到临康,回到这个是非之地,也如同她决绝地推开他,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可是陈大人,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够将这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一网打尽呢?”岑姊箫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敲打在陈秭归的心上,“如若不能一网打尽,之后再次身处险境的,有可能不单单是我,有可能是小枝,是玉岚,是皇上,是你……”
岑姊箫每说一个人名,陈秭归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是啊,若是不能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而他,也将失去保护她的资格。
“可是……”陈秭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岑姊箫抬手打断。
“大师兄,不必再说了,此事我已经决定了。”岑姊箫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透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更何况,”岑姊箫顿了顿,转头看向陈秭归,目光灼灼,“我并非孤身一人。”
“我并非孤身一人”,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如同一股暖流,涌入陈秭归的心间。是啊,他不是说过,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吗?既如此,他又何必再犹豫?可是,她的这份信任,究竟是出于对朋友的依赖,还是……
“我相信,我眼前的这个人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吗?”岑姊箫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秭归,带着一丝调侃,一丝期许,更多的,是全然的信任。或者,在她的心中,早已将他划为可以交付性命的同伴,而他,却奢望着更多。
陈秭归看着岑姊箫的眼神,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岑姊箫转身,再次将目光投向平静的水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一般,那抹灼热的目光,那句充满信任的话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上枝头,繁星点点,照因书院里,岑姊箫的书斋却灯火通明。玉岚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打破了书房里原本的宁静。
“院长,我听说了!”玉岚快步走到岑姊箫的书案前,语气急促,带着几分焦急,“你真的要亲自去引诱那些刺客?”
岑姊箫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玉岚,微微一笑:“怎么,我的玉女侠也怕了?”
“谁怕了!”玉岚立刻反驳,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那些刺客可不是善茬,上次你就差点……”
“上次是意外。”岑姊箫打断了玉岚的话,“这次我早有准备,不会有事的。”
“准备?什么准备能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玉岚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书房里的烛火也跟着晃动了几下,“院长,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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