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女兽人突然消失的先例,许多从前忽略的细节开始一个一个从甘甜脑子里蹦出来,疑问也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比如说这真是监狱,为什么同宿舍里没人问过她到底是犯什么罪进来的?
宿舍的大姐头也只是在听说她的年纪之后,才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
还有,为什么洗手、还有两天一次的洗澡,都安排在午饭前,而不是晚饭,明明按照正常的生活习惯来说,晚饭后洗澡更符合。
自由活动一下午然后脏兮兮地躺上床,甘甜已经忍耐很久了。
所以,午饭时食堂里除了她们,到底有谁在?
她偷偷观察过同宿舍里的古怪女人,也旁观侧击问过大姐头,唯一得到的信息是女人来的非常早,要早过宿舍的所有人,那至少是半年之前了。
但她性格很古怪,有些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大叫、说胡话,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没人跟她有过正常沟通。
甘甜尝试过跟她搭话,女人不回答,抬起了无生气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眼神太恐怖,甘甜顶不住,匆匆忙忙避开。
午饭时,甘甜假借着吃饭的动作四处张望。二楼的房子除了没有窗户,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企图再抬高点头,狱警立马严厉地提醒她不要东张西望。
越是这样,就越有鬼。
“哐当——”
饭盆砸到地上的声音,在只有咀嚼声的食堂里尤其刺耳,趁着所有人看过去,甘甜猛地抬起头。
食堂没有三楼,但头顶的地板非常奇怪,颜色很深,似黑非黑的感觉。
平时因为食堂的顶灯太亮太刺眼,甘甜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忍着眼睛的不适仔细看,才发现排列的很密集的刺眼的灯后面似乎是一块块墨色的泛着光泽的天花板。
准确说材质不像是天花板,像深茶色的墨镜镜片,也像一些景观建筑做的隔色玻璃。
通常这种玻璃会被用于掩藏室内的景象,室外的人看不见里头的人。
透过眼前深色的玻璃,就好像此时此刻,正有一双眼睛,透过墨色的“地板玻璃”,在看着她。
或者说看着食堂里的所有人。
而她的左顾右盼、四处张望,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甘甜猛地缩回眼,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吃饭也不会吗?”
“你是残疾?还是弱智。”
“看什么呢你,捡起来吃啊,一口一口舔干净,听到没有?这一块舔不干净就留下舔,把食堂里所有的剩饭都舔干净,没进化的残次品。”
……
身后的呵斥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粗鄙。
雄性兽人狱警嘶哑的吼声把所有的好奇眼神全部压制住,单方面变成一场人格的侮辱和情绪宣泄。
或怜悯或麻木,还有的愤愤不平,但没有一个人替这位可怜的人类说一句话。
可能是怕下一个被选走、然后莫名其妙消失的兽人是自己吧。
甘甜被训斥里的那句“人类”吸引,回头前目光扫过那个古怪的女人,她正埋头吃着盘子里无味的蒸土豆,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这也是甘甜这两天观察的结果之一,在吃饭的时候,女人从不抬头,也从不关心身边的任何人。
盘子摔在地上的是个男人,甘甜回头时他身体匍匐在地上,被雄性狱警死死踩着脖子羞辱,脸正对着一堆散落的食物残渣。
男人很瘦弱,尤其对比起高大的兽人,像一只随时能被踩死的蚂蚁。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远离那堆食物,但被兽人踩得死死的,脸离地上那堆食物和汤混在一起,像呕吐一样的食物越来越近。
他身边,与同桌的几个男人低着头,嘴角似乎憋着笑。
甘甜后背瞬间升起一股凉意,在男人的脸被踩进烂土豆泥之前,肩膀被人猛地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大姐头恶狠狠地对她说:“别看了。”
她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回过头,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着这顿午饭,她再不回头会变得突兀,很显眼。
想到那个男人脸快要被踩进土豆的样子,甘甜一阵恶心,努力忽略到身后的动静,用勺子挑起餐盘里的食物,囫囵地塞进胃里。
午休时甘甜一直在想那个男人,想他撑着地时暴起青筋的手背和小臂,一次一次又仰起头又被踩下去的脖颈。
【他的餐盘绝不是自己弄掉的。】
想到他同桌的那几个雄性嘴角恶意满满的笑,甘甜信誓旦旦地跟a092说,【每天就那么一点食物,吃都吃不饱,怎么还会往地上摔?那男人看起来很瘦,也不像是毛手毛脚的人,估计是被人欺负了。我比较幸运,宿舍里没遇到坏人,他在宿舍估计会被欺负和排挤,他一个人类,那桌都是兽人。】
吃饭的时候座位是按宿舍排的,一个宿舍座位都是相邻的,那几个兽人都是他的室友。
甘甜几乎不敢想他在宿舍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还有那个狱警,他对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在侮辱他的人类身份,而不是针对他的行为,真够厌人的,这个兽人。】甘甜凶巴巴地说。
a092没附和她,默默给她打开空调,感受到周围凉丝丝的风,胸腔的燥意都减轻不少。
【睡吧。】
伴随着平静的机械音,甘甜慢慢进入梦乡。
狱警几乎是这个封闭环境里权力最大的人,狱警的行为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种风向标。
在这里,男犯人和女犯人睡在不同的楼层,但吃饭和自由活动的时候是在一起的。
自由活动的场地是一片荒芜的草丛,从中间用铁网隔开,男女犯人隔网相望。
坐在场地边缘,甘甜远远就看见中午食堂的男人在外围徘徊,明明刻意地离人群非常非常远,但还是有兽人特意绕过去,像是瞎了眼、喝醉酒一样撞在他身上,借力推搡他一下。
阳光下,男人的皮肤异常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病态的白,个子其实并不矮,但因为瘦,比周围推搡他的雄性兽人们看起来要小一圈。
甘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行为传递的情绪是麻木的,毫不反抗。
推着推着,男人倒在地上,周围发出哄笑声,场地边上的雄性狱警懒洋洋地走过去,脚尖踢踢他的脸。
“起来,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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