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胆子变小了,是一回忆发现自己造的孽太多了。
甘甜自己也在绞尽脑汁地想廉肃说的“叶思灼不该出现,但在廉肃面前出现”的事,想来想去,艰难地寻找出一个答案。
捡到猫宝次日的那个晚上?
她到定山居跟廉肃告别,接了一通叶思灼的电话……再然后,廉肃让司机把她送去了酒店。
也是那晚,她与叶思灼有了实质性的关系。
她好像还编了一个在宠物医院过夜的谎话来骗叶思灼。
两头骗啊甘甜,她伸手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好样的。
竟然坚持到今天才翻车,也是没想到的。
a092提醒她剧情点在上涨。
甘甜沉默地继续旁观自己的翻车现场,心里诡异地有一点期待。
叶思灼却像突然开窍一样,不需要更多线索,自己解锁出答案。他的眼睛闪过寒光,怔怔看向廉肃:“猫在你那里。”
廉肃不置可否。
“所以——”叶思灼脸色很白,嘴唇似乎都在哆嗦,回头看向甘甜,问句说出陈述的语气,“你离家出走捡到猫的那天晚上,不是和白听寒在一起,而是跟他在一起?”
白听寒困惑地歪头,冷不丁出声:“还有我的事?”
“你别吼她。”
纷争之外的叶慕青没头没脑地扔出一句话,没什么强烈语气,扎出的回旋镖正正好好扎中自己弟弟的靶心。
叶思灼垂在两侧的手都在抖,双眼通红,是气的。他在心里大骂几句自己蠢,把白听寒视为眼中钉,结果那时候根本没有白听寒的戏份。
“所以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叶思灼艰难地吐字,声音又干又涩,他的脑子里翻涌出更多的细节,他说不出口,“是——吗?”
甘甜尴尬地脸都红了,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冒着热气,她疯狂摇头否认,“你别大喘气,什么都没有,他给我上药。”
廉肃在一边轻描淡写地附和:“嗯,你相信我,那天晚上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恰好在她旁边。”
叶思灼:“……”
甘甜惊愕地看向廉肃。
事实被强调一次,听起来就像假话了。
廉肃无辜地回看她:“不是吗?我们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那我给你打电话的那次——”
三个人复盘着旧事,以至于没人注意到白听寒在听到叶思灼问出“打电话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时突兀变化的脸色。
此时他突然开,忙不迭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聚焦。
他停顿半秒,看向甘甜说出未完的话,“你身边的人是谁?”
甘甜困惑地蹙眉,“哪次?我——”
白听寒答:“廉肃进医院之后,我给你打电话道歉那次。”
甘甜的声音戛然而止。
洗衣机。
叶思灼脑袋顶上愤怒的火苗颤巍巍地摇晃几下。
月亮。
叶慕青在一边温和无害地笑笑,温声开口:“我不记得甘甜有在我面前接过你的电话。”
白听寒沉默两秒,问甘甜:“撞到脚了?”
甘甜沉默地低下头。
又转头问叶思灼:“撞到脚了?”
叶思灼不说话了。
他发现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对——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叶思灼冷冷蹙眉,不满地看向他,“甘南不是你掺和一脚,我不会连夜离开。”
白听寒眼里淬着寒气,不怒反笑,“你肚量太小,我什么都没说,你就什么都说了。”
“就是论个先来后到,也是你在后。”叶思灼回击。
白听寒一愣,扬眉笑开,“那不一定,第一次见面,甘甜可就说要偷未婚夫的钱养我了。”
甘甜瞪大眼。
叶慕青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甘甜小声安慰他:“没事的……只是开玩笑的,而且你现在也不是了,伤害不到你的。”
“……”叶慕青微笑,“谢谢。”
叶思灼越看其他人,心底越发全是不满。
他攥紧甘甜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你不想跟白听寒走的话,可以跟我走。”
廉肃的手钳住他的肩膀,皮鞋往前,踢了他完好的那只脚,“你这只脚也不想要了吗?”
不止是甘甜,在场其他人都隐约察觉到了廉肃今天的变化。
他像是猝不及防地撕开谦和公子的外皮,舒展自在地露出内里的罗刹真身来。
毫无风度、毫不谦让。
他直勾勾看向甘甜,不错过她每一个细小的表情,语气平和:“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若是现场有任何一个心理医生在,哪怕是贺棋,都能看出廉肃此刻是完全失控的,他压抑忍耐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反扑了。
当前最稳妥的方法,是将他带离甘甜,回到能让他熟悉和安心的居所,譬如定山居。
在安全舒心的环境里,他最有可能轻松地能渡过现在这种情绪化的阶段。
在场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方法。
读了很多很多心理学的书,久病成医的廉肃自己。
可他不愿意回到没有甘甜的定山居去。
如果以前的定山居能安抚他,是因为那里有她的小猫和她的气味、痕迹。
为什么现在不能待在她本人身边,那不应该是一种更有用的安抚方法吗?怎么会是刺激源。
他看向甘甜,语气放软,“我希望你能跟我待在一起。”
不等甘甜回答,白听寒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掀开风雨的新章节。他看向屏幕上的乱码,表情变得严肃,点击接听。
“喂——”
西门在酒店的高尔夫球场旁边,那边为了给球场腾位置,出行道路狭窄,全靠接驳车接送客人。
西门在一开始的讨论阶段就被贺棋否决,对方没有在这个门接甘华的必要,会加大难度,普通车根本无法通行。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在西门下方的下山口设置了一处观察点。
等确定载着甘华的摩托车路过时,观察点的车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这两天正值假日,马路上除了酒店山庄上下的车,还有到附近营地露营的游人们的车,道路比预计拥堵许多。
不管是设置路卡截停,还是按照以前的方式追上去撞车截停,都不可行。
最离谱的是对方开了一辆其貌不扬的人摩托车来接人,甘华还作死地没戴头盔,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没人敢拿人命开玩笑。
贺棋想尽一切方法,都没法在码头前阻止对方。
眼看摩托车停在码头边,接送甘华的人离开,另一批人悄无声息地靠近甘华引路,又警惕地分散开进行登船前的准备。
贺棋沉默两秒,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打给白听寒。
“廉肃呢?”他问。
白听寒问:“任务怎么样?”
“不太好。”
贺棋面无表情地看向排队的甘华,与眼前那艘和“游轮”毫不相干的小船。这种套路他熟悉,大会在接下来的某个小港口换船,驶入公海。
“你告诉他,如果不想看到甘甜明天家破人亡,就让廉肃打个电话,截停舷号为的船只。”
在贺棋说完“不太好”之后,白听寒立刻打开了扬声器。
后半截的话在整个化妆间回响。
廉肃没等到电话挂断,干脆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电话,“截停苏洋码头。”
三分钟后。
贺棋打电话过来,“一切顺利,甘华被拦住了,其他的人被扣下了。”
他沉默两秒,很轻地吐字,“你把扬声器关了,回声很大。”
白听寒抬头看了其他人一眼,关掉扬声器,将手机贴到耳边。
贺棋声音平缓,“02,任务失败,我很抱歉。由此提出退出trader的申请,并将我名下剩余的资产用来补偿单主。”
说完他没有等待白听寒地回应,果断挂断电话。
夜色渐起,华灯初上,苏江岸边,越来越多的船舱亮起暖色灯光,倒映在水中,晕成一圈一圈的粼纹。
贺棋抄兜站在灯泡破损的路灯下,放空地看向前头被两个人绑住依然挣扎不断的甘华,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放弃任务。
无论是trader还是在研究中心,他没有放弃过一次任务。
尽管他心知肚明,即便甘华上的不是他们预设的船,一旦负债,必然要抛售公司股权,他依然可以帮助adventure在预期价格之内获得甘家的实际控股权。
虽然不像原本的计划那么便宜,但收购价格依然会远低于市场价。
那些人要的是快钱,对实际控制公司不会有兴趣。三天前,黑市上已有风声,甘氏要卖。
但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不会把握界限,甘华的本钱赌完了,船还在海上,他还能签生死契。对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甘华尽可能地多输一些。
但这么做的话,甘甜就完了,公司、钱,什么都剩不下,同时大概率还有一笔巨额债务在等着她。
贺棋发现自己有一点舍不得伤害甘甜。
至少让她笑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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