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五，林木杨提前十五分钟抵达约定的西餐厅。
刚点好菜，两个外甥同时抵达。
林木杨的父母都是中国人，经商后阴差阳错定居在汉东。受家庭文化的影响，家里姐弟三个起的都是中文名字，汉东名字是音译的。
两个姐姐更是在去中国留学后，选择跟中国人结了婚，定居中国。两个外甥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留在汉东完成学业。
林木杨成年离家后跟两个外甥接触不多，没什么话。请他们出来吃饭，无非是帮忙改善一下饮食，顺便替远在国外的姐姐姐夫们，关心一下两人的生活。
他照例问了些生活上的事情，两个人一一答了。
三个男人吃着食物，慢慢没有可聊的话。
后桌是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跟江序段迎潇差不多的年龄，一直在小声而密集地说话，吐槽餐厅的价格，以及黏黏糊糊地互相喂食。
“这个好吃，宝宝你尝尝……”
“好吃，想天天吃，就是太贵了。”
林木杨没有恋爱经验，也没有相关的记忆，但也记得自己大学的时候没什么钱。汉东的传统，大部分学生念大学后家里只提供基础的生活费和学费。那个时候要是来这种昂贵的西餐厅吃一顿饭，应该也会觉得贵。
但如果是跟女朋友，也会觉得值得。
听着听着，他想起昨晚风中相拥的两个人，抬头看向两个外甥。
“你们有谈恋爱吗？”
两人身形俱是一僵。
江序放下叉子，“恋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林木杨抿了口白葡萄酒，“恋爱不是游戏，怎么能用好不好玩来衡量。”
他看向段迎潇，“你呢？”
段迎潇意外地坦诚，“没有谈，但是好像有在意的人。”
江序看过去，表情似乎有些诧异，“在意的人？”
“就是她跟你同处一个空间的时候会忍不住看向她，不在的时候会想她，视线和思想好像都不由自己掌控，”段迎潇的叉子戳了口蓝莓慕斯，放进嘴里，他其实不爱吃这种太甜的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也会想，感觉这是她会喜欢的。”
林木杨看向段迎潇，他比江序小两岁，但显然比江序开窍早。嘴上说着在乎，但表达的是“喜欢”，并且眼底没有迷惑。
他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说在乎却不说喜欢，应该是目前的状况不能说。
林木杨直接点名，“她有男朋友？”
段迎潇愣两秒，不知道舅舅这么敏锐，半晌缓慢地摇头，“有喜欢的人。”
林木杨微微挑眉，“那就是未成定局，抢过来。”
江序瞪大眼看向林木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又惊心动魄的话。
他不敢相信自己心里一直以来无欲无求、斯文清隽的舅舅，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舅舅，你？”
段迎潇罕见地话多起来：“可如果你发现他们是情投意合，还抢吗？”
林木杨平淡地看过去，不置可否：“情投意合、顺其自然的事，却拉拉扯扯的不在一起。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你不知道的问题，而且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
他看向段迎潇，语气坚定，“这反而就是你最好的时机。”
江序惊诧：“这不是小三吗？”
林木杨看他，斩钉截铁：“不是。”
他愣一秒，思考两人奇怪的反应，看向段迎潇，“不是江序吧？”
他记得以前总是这样，追着段迎潇身后跑的姑娘，没一段时间就会跟着江序跑。
段迎潇否认，垂下眼：“不是。”
林木杨“嗯”了一声，放心了。
“我记得小时候，喜欢段迎潇的女孩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江序。”
江序笑得狡黠，“因为潇总是冷冰冰的，总是会把人吓跑。”
吃饭的店在他的店不远处，对面有一间老旧的花店，阿姨正在送客人出门。
林木杨无意识地扫过去，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手里拿着店里外带的热饮送过去。两人不知道在拉扯些什么，甘甜把纸袋塞到阿姨手里，挥挥手往旁边走。
一辆电动车极速地从街角窜过来，直直冲向跟阿姨还在挥手，倒退着往店里跑的甘甜。
林木杨脸色骤变，“唰”地站起来，还没迈动腿，楼下的甘甜注意到街角的车，退了两步，回到主干道上。
她完全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又回身安抚一直推阻道谢的阿姨。
“是我们老板说可以送给您的，拿着吧。”
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餐厅里，因为她而悬着一口气的林木杨。
江序和段迎潇错愕地看着大惊失色的林木杨，他们背对着街道，没有注意到那边的情况。
“怎么了？”
段迎潇回头看，看到街边一闪而过的身影，和一个独自站在门口似乎在目送什么的阿姨，没发现什么异常。
林木杨头痛，心还在砰砰跳。他摘下餐巾，摇摇头，“没事，刚刚以为看到了认识的人。”
江序打趣，“认识的人？看起来很在意哦。”
林木杨否认：“不到那个程度，就是觉得有意思的人。”
江序露出八颗牙齿，“什么嘛，明明就有到这个程度，难怪突然在乎我们的情感状况，原来是您有状况了。”
林木杨哂笑，他年龄大了，不曾为什么动过心。这种会期待与一个人见面，且为一个人忐忑不安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新鲜。新鲜到即便不拥有，也会为此着迷。
能被另一个人全然的牵引喜怒、情绪。
多么奇特。
林木杨感觉自己快对此上瘾了。
他起身看向两个外甥：“我在附近接了个店，有空过来玩。今天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老板是我的朋友，我之后会把钱转过去的，不够再点。”
他微微颔首，“我先走了。”
店里新招了几个全职店员，甘甜的工作由收银变成给吴尤打下手。她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不用怎么跟人交谈。
摇雪克杯摇到一半，林木杨从外头回来，她听到很多人喊老板的声音，跟着回头喊了声老板。
林木杨“嗯”了一声，按例进操纵台检查水果是否新鲜。
甘甜戴着手套给他看放在专门冰柜里的水果，“都是刚切好的。”
林木杨“嗯”了一声，突然问，“大学的课程教过马路吗？”
甘甜因为莫名其妙的问题生出一头雾水，愣愣地“啊”了一声。
林木杨站在她身后，伸手盖上冰箱门。
“红灯停绿灯行，通行前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车再走。”他收回手，笼罩甘甜周身的木质香水气味散去，“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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