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倾然离开后,青嬷嬷看了眼站在原地、面色几经变化的谢瑾瑜,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娘娘从未在您身边安插过人手。”青嬷嬷为曹倾然辩解道,“也从未干涉过您的势力,还请您相信娘娘,她绝不会害你的。”
“呵。”谢瑾瑜轻嗤一声,只觉得可笑,“这种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就行了。”
不会害他?
幼时她体罚他,让他带着伤,孤零零地面对冰冷的黑夜与暴雪时,可从未心软过。
他早已过了问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年纪,也不想知道她身为一个母亲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他自己有眼睛,也有自己的判断,他清楚地明白,曹倾然的眼里没有任何事物,就只有让曹家的血脉登上帝位。
谢瑾瑜拂袖而去,虽然不喜曹倾然,但他也知道,曹倾然不会对他撒谎,那两个臣子的幕后使者,看来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皇城牢狱里,谢瑾瑜找到了被关押着的沈渊。
俊美无羁的男人坐在烂草堆上,却是未减一丝清风月朗的气质,洁净的面容与囚衣看不到一丝污垢,想来被人照顾得很好。
至于那人是谁,一想便知。
“看来沈大人在这牢狱之中过得很好。”一想到他与谢承泽关系密切到这般地步,谢瑾瑜便忍不住讥讽道。
“太子殿下来了。”听到谢瑾瑜的声音,沈渊并没有意外,他缓缓张开眸,看着一门之隔外脸色隐晦、眸光暗嫉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是这么的执拗,若非这一世的谢承泽乖巧善良,沈渊都不敢想象,谢瑾瑜会如何踏上前世重蹈覆辙之路,而自己的劝说之路又会有多么艰难。
“我还以为太子不会来找臣。”沈渊起身走到牢门前,“毕竟,臣总是惹怒太子殿下。”
“我说过了,不要离二哥太近。”谢瑾瑜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你现在处处帮二哥,到底是为了什么?”
“唔……”沈渊轻轻扣了下下巴,“帮二殿下吗?换个角度想,确实是在帮他?”
谢瑾瑜蹙眉。
换个角度想,才是在帮二哥?
那若是不换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谢瑾瑜上前握住牢门,“你们到底都在谋划着什么?”
为什么他感觉,曹倾然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二哥和沈渊也在谋划着什么?
是龙位吗?
可又隐隐感觉,不只是龙位。
他们好像串通在一起,只瞒着他一个人。
“比起回答这个,太子殿下,臣听说曹家易主了?”沈渊看着他,“莫非是皇后做的?”
谢瑾瑜沉默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那么,看来是皇后让殿下来找臣了。”沈渊猜测道。
“你!”谢瑾瑜猛地抬眸,“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
曹倾然的人?
沈渊淡笑着摇摇头,“臣是建安的人,并非某方势力的人。皇后让你来找臣,恐怕是想让臣告诉你,那自裁而亡的两位大臣,是谁的人吧?”
那位皇后,其实才是最深藏不漏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直不愿出手帮助太子,直到前世太子有性命之危时,她动用了一方连他都意外的势力,他才得知,这位皇后十分不可小觑。
谢瑾瑜紧紧盯着他,“不愧是沈大人,即便身在牢狱之中,消息也知道得如此之多。”
“殿下谬赞了,都是二殿下托人告诉我的。”
沈渊轻轻一笑,那温柔缱绻的眼神,让谢瑾瑜只觉更是刺眼,低声呵斥道,“够了!孤不是来听你炫耀的!”
若非不想让二哥恨上他,他早就——!
“好吧。”见谢瑾瑜生气了,沈渊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殿下,朝堂一直都是真真假假难分,既然已经无法从死人嘴里问出答案,那便追求本源,看看此刻孤立无援的二殿下,正在由谁接手。”
一如曾经苏清河在苏家眼里只有联姻的价值,谢承泽在幕后使者的眼里,自然也只有当傀儡皇帝的价值,而想让对方成为傀儡,第一步不就是架空对方的权势,让他只能为己所用吗?
谢瑾瑜眼神一震,随即便是转身便走。
“太子殿下。”沈渊喊停他,语气之中带着郑重,“二殿下自有安排,您切勿急躁,扰乱了他的计划。”
“孤自会相信二哥。”
谢瑾瑜抛下这句话,便是加快步伐离去。
沈渊看着,不禁摇摇头。
看来,即便有自己的教诲,缺少了益州之行和雪灾之厄的磨炼,太子也终究成熟得比前世慢了一些。
不过无碍。
他和谢承泽,都可以慢慢等他成长,成长到他可以护佑建安的那一天。
……
“我还要喝、我还要喝!”
承欢殿里,穿着绯红殿袍的美艳青年浑身酒气,抱着一坛酒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却也仍不减一身潋滟之色,白皙的脸颊被醉酒染上了惹眼的红,眼角之处夹杂着的怨恨与委屈,更让他平添了几分怜人之色,让人想要为他解忧散愁。
“王八蛋建帝!王八蛋太子!你们就是嫉妒老子!老子哪点做得不比你们强?如果没有老子,你们能解决益州水患吗?能让北地的百姓熬过雪灾吗!”
“老子才是当皇帝的料!你们都是废物!和乞丐一样,都是废物!”
“呜呜呜……你们谢家都欺负本殿!母妃,如果您还活着,一定会为我撑腰的……”
姿色艳丽的青年趴在书案台阶上痛哭起来,醉红的脸颊被泪水洗刷得晶莹水润,那随着哭声一起一伏的身躯更是纤弱无比,瞧着便是令人心疼至极,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安慰。
“何人将殿下欺负成这样?”
正当谢承泽哭得伤心时,突然听到有人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他微微懵然了一下,左右四顾不见人,惊吓道,“谁!谁在说话?”
“殿下这么快就忘了臣的声音?真是让臣好生伤心啊。”那人轻笑一声,随即便是道,“不如抬头瞧瞧?今晚的月色,可是很赏心悦目呢!”
谢承泽眨眨朦胧的眼睛,抬头看去,发现头顶上的屋顶瓦片竟是被掀开了一个,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
他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地走出了大殿,站在院中抬头朝着屋檐望去。
只见一人正半坐在那屋顶上,一袭修身墨紫长袍衬得身躯颀长悦目,单腿曲坐在青红瓦片身上,修长的手指抓扣着一坛蓝桥风月酒,对上谢承泽的目光时,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坛。
盛世淮俊朗的面容上,是亲切又不羁的笑容,“二殿下,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臣陪您一起赏月饮酒?”
谢承泽看了看左右,没有梯子,不禁撇撇嘴,没好气道,“上不去!”
盛世淮不禁笑了一声,他起身从屋顶一跃而下,黑色长靴悄然落地在谢承泽身侧,手臂一挽他的腰部,下一刻便是飞身将他带到了屋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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