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兵分两路”,一路跟在曹阙身后,一路跟在谢守均身后。
很显然,跟在曹阙身后的是太子一党,跟在谢守均身后的则是二皇子一党,他们互相提防着对方,生怕一个不小心,两方人马又会打起来,从而伤到自己。
太子和摄政王都不在,也不知接下来是个什么流程。
“皇后娘娘,这宫变,到底是谁赢了?”
一个老臣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感觉这场宫变,针对的好像不是新帝之位,而是什么别的目的。
曹倾然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到谢守均身上,率先开口,“大皇子,你支持摄政王也便罢了,但你当真舍得那些曾与你同生共死的将士们,随着你被安上谋逆的罪名,株连九族?”
谢守均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淡淡收回,“谋逆?什么谋逆?本殿不知道。”
曹倾然:?
曹倾然微微眯眸,不明白谢守均此话为何意。若谢守均的意思是,摄政王手中有遗诏,他支持摄政王登基并不算谋逆,可他手中并无兵符,却调遣了精兵队伍,无论目的如何,都触犯了军律,理应受罚。
身为皇子,或可免除处死,可这些常年跟随他的精兵,下场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而且据她所知,谢守均爱兵如子,为何会宁愿牵累这些士兵也要,是故意制造的假象,还是……
曹倾然琢磨着,回神之时便已来到了养心殿。
禁军们的尸体都躺在地上,血液溅得到处都是,可见当时战况有多激烈。
为了权斗,便要牺牲这么多人,曹倾然感觉悲哀的同时,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正准备让曹阙带人清理尸体,便见曹阙突然上前跨了一步,朝着地上的尸体们喊道,“都起来吧。”
曹倾然:?
曹倾然疑惑望去,只见地上原本死得透透的禁军们,竟然纷纷姿态扭曲的爬起来,扭了扭麻木的四肢,四顾相望好奇地问道,“结束了吗?”
曹倾然瞪大眼睛愕然转头,问向曹阙,“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大臣们也惊呆了,指着这些死而复生的禁军们,唇瓣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诈、诈尸了?
“回皇后娘娘,为除盛司使,摄政王派沈大人与太子商议,演了一出宫变的戏码。”
曹阙解释道,“两军交战为假,为防盛司使时间长了发现破绽,特意以太子撤退,摄政王命盛司使追杀太子之名,引盛司使离开养心殿,掩盖两军交战的假戏。”
来养心殿演戏的这一波禁军,皆是他和沈渊精心挑选的禁军,虽然不知道沈渊为何知晓禁军之中潜藏的盛世淮的眼线都有谁,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戏很成功,成功的骗过了盛世淮,继而以太子为饵,偷袭杀死盛世淮。
至于那些眼线……
大概已经在外围的交战中毙命了,毕竟他们秘密派人用猪肠制作了血袋,放在士兵身上特定的位置来刺穿,如果对方在别的地方下死手,便不是自己人,直接反杀即可。
而且他也特意叮嘱了心腹暗中解决掉这些人,想来都已经除尽了。
至于一些意料之外的牺牲嘛,在所难免,保全了大部分士兵的性命,曹阙认为已经足够了。
建安的兵本来就少,按照摄政王的原话来说,死一个士兵他都会伤心的哦可诶。
不过,一想到买猪肠和猪血的银子还是自己垫的,曹阙就决定等事后一定要让太子和摄政王报销。
听完曹阙的解释,曹倾然不禁揉了揉眉心,“本宫竟是被埋进了鼓里。”
所以,谢承泽压根就没准备宫变,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除掉盛世淮。
皇位在他眼里……
或许真的如草芥一般。
曹倾然自嘲一笑,“那又如何,皇帝,还是把皇位给了他。”
“娘娘错了。”
这时,一直没有出面的赵公公缓缓走来,他深深看了一眼曹倾然,随即将手中端着的圣旨,递给了曹倾然。
“杂家便不念了,皇后娘娘自己看吧。”
曹倾然微微一怔,她接过这张圣旨,不知为何突然没了打开的勇气。
或许心中已有答案,可这个答案,是她想要的,又不是她想要的。
它可能会血淋淋地告诉她,她曾经的一切都错了。
她是多么卑劣的小人。
良久,她才微微呼了口气,指尖拂过圣旨缓缓推开,目光落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不禁眸光狠狠一颤。
指尖嵌入了掌心,化不尽心中的悲戚与后悔。
他,从未骗过她。
“倾然,能够继承皇位的,唯有谢瑾瑜。”
他曾经说过的话,停在她的耳畔,可她,从未信过。
女人骤然红了眼。
……
养心殿内,看着唇间发紫,已然无了生息的建帝,谢承泽上前握住建帝冰凉的手,仍旧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父皇,恶臣已经被儿臣解决了,你快起来吧!”
龙榻上的建帝并未回声,谢承泽又去挠建帝的腰间,想要把他挠痒得装不下去,“父皇!儿臣知道你没死!别装了,儿臣可不吃这套!”
龙榻上的建帝依旧不动弹,谢承泽的身躯僵了僵,强笑着问站在身后一侧的赵公公,“赵公公,我知道你们在合伙骗我,行了,我真的上当了,你快让父皇起来吧。”
赵公公眼眶湿润,“二殿下,陛下,是真的驾崩了。”
“我不信,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谢承泽摇摇头,他好笑地看着赵公公,然而眼眶确实红得可怜,令他的表情看起来极为的滑稽,“江湖上肯定有一种能纳气久闭的内功,叫龟息功,父皇是习武之人,他肯定是用了龟息功暂时遮蔽了生气,对不对?”
赵公公抹着眼泪摇头,怜爱地望着他,“二殿下,陛下不是什么江湖之人,也不会什么龟息功,还请殿下节哀,莫要伤透了身子。”
“陛下临死前遗言,让老奴一定要照顾好殿下的身体,他给不了殿下皇位,但可以给殿下第二条命……”
陛下,最疼二殿下了。
谢承泽唇瓣颤了颤,似是还想说什么,但眼泪先从眼眶里冲了出来,他看着建帝安然死去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拉着建帝的手凶声喊道,“命、命、命!我不要什么第二条命,我只想让你活到寿终正寝!”
可父皇……
别人家的父皇都求长命百岁,恨不得跟自己的儿子抢命活,为什么你却这么傻,把保命丹留给我?
你别睡了好不好?以后你想让我上朝,我便天天上朝,想让我批奏折,我便批奏折,想让我骂哪个大臣,我便替你骂哪个大臣,我还有好多稀奇的东西没讲给你听……
所以,你醒醒好不好?
看着谢承泽哭得这么伤心,赵公公也忍不住再度潸然泪下。
殿内哭声不断,青年的每一次抽噎都像是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而殿外,得以死里逃生的禁军们,笑着约定休沐后去酒楼饮酌一口,庆祝他们没有死在权利交更的宫变之中。
一扇门,隔绝了所有的欢笑与悲戚。
禁军们感谢着摄政王的策计让他们活了下去,让父者依旧有儿子,让儿者依旧有父亲,却不知,这位正被他们感激的人……
他的父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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