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年这几件事出了差池,他也不至于这般着急,至少五弟和父皇都不会死,他也是糊涂了,走了一步错棋,便只能步步错下去了。
子真到如今都没有消息,还有影门的人,上次楼外楼一事后,便销声匿迹了,他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且南靖边境动乱,连连费了心神,很多事情根本没时间去收尾,若是细细纠察起来,压根经不住查的。
如此状况,他如何能不担心着急?
“呵,刀没落在云滕大皇子身上,自然是不知道疼的。”他反讽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白送大皇子一个与商无影有关的消息。”
他一瞬间坐直了身体,挺直了脊背,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期盼:“你快说!”
“我的人在许州和襄城一带走访,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跟着北盛大将赵祝的队伍出现在迦云山一带,且还挟持了不少人,其中一人是顾长风,也就是现在沈镜辞的儿子,沈宴。”他从怀里掏出两张折叠起来的纸扔给他道:“你看看吧。”
这也是他为何有把握就带这么点人就敢来天净寺的原因,暗处有胡夏大皇子的人,就沈镜辞他们那么一点人,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进入迦云山后,便全部失踪了,我的人寻了许久也未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那迦云山那么大,里面又危险重重,他们深入里面的人也折损了,在外围寻找的也是带着满身伤痕回去的。
云滕神色阴翳,沉默了一会:“你说的我同意了,三日后本皇子便启程去迦云山一带。”
第二日天刚亮,天净寺山门的唤钟再次被敲响,晨曦雾霭里,只能见着些许瞭瞭烟火气蜿蜒着冲向云霄,大雄宝殿上方的青灰色瓦片上,立着两只白鸽。
林子漾跪坐在台阶下方,看着那大堂中间的蒲团上跪着的盛如雪,换上了素色禅衣,齐腰的青丝铺散在背后,衬得腰肢盈盈一握,她只能看见她的小半张素静的脸,平静如同死水一般,仿佛真的隔绝了七情六欲。
在她身旁也跪着几个小和尚,正一手竖在身前,一手敲击着身边的木鱼,嘴里念念有词的。
外面动静突然大了起来,脚步声凌乱,听着来的人还挺多的,林子漾转过身望着门口。
贺韫之先进来了,贺羡南就落后了两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汇聚,他冲她笑了笑,莫名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随后是贺韫之带来的两个侍从,再便是师父他们几人了。
院外钟声停歇,剃度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那嗔戒师祖说了什么,林子漾一句也没听清,脑袋嗡嗡的,恍惚一切都成了虚幻,眼前的人和物都渐渐模糊了,她唯一听到的一句便是玄宗大师的话:“愿断一切恶,愿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
真的能度众生吗?
若真的可以,为何还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百姓的日子那么凄苦。
她闭了闭眼,强忍着心口的疼痛,看着堂中背对着自己的盛如雪,那嗔戒大师已拿着剃度的剪子,将她长长的头发给斩断,一缕缕落在她的衣摆边上,林子漾再次模糊了双眼,心口绞痛不已,实在撑不住身子一歪。
贺羡南本就时刻关注着林子漾,当下一个健步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给沈镜辞他们一行人打了个手势,便抱着林子漾出了门。
她的昏迷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早上醒来喝下的那杯水里,早早被沈镜辞放了药。
所有人都喝了,可只有林子漾一人中招,也不过是因为她的血液特殊。
直到暮色四合,林子漾才幽幽转醒,捶打着还发胀不清醒的大脑,浑身无力,想要起身都困难,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嗓子干哑,费力的爬起来,一把拉开了大门,门口果然围了一圈拿着武器的官兵,都是严肃又冷漠的面孔。
“咳咳……”嗓子痒得受不了,咳了几声,倒是将他们视线吸引了过来,她有气无力的靠着门板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见她这样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惨白着一张脸,这气色看着跟死了几天忘了埋的有的一拼,门边的侍卫上前两步冷冷的道:“姑娘还是在屋里好生待着吧。”他拔出长剑在林子漾身前比划,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她莫名后退了几步,退进了房间里,门啪嗒一声被他们无情的合上了。
她呆呆的坐在椅子里,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梁柱,悲戚的低语道:“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眼底是化不开的忧伤。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痴痴的笑了两声,也不知师父他们如何了,她看着禅房后面的窗户,咬着唇强撑着到了窗边,推开窗户,竟是万丈深渊,只有笔直如同刀削的岩面。
做了如此完全的准备,是将自己摘了出去,她只觉得难过,趴在窗台边上,突然就大哭出声来。
为师娘报仇,为何不带自己?
她哭得浑身发抖,身上滚烫一片,外面守着的侍卫面面相觑,却都默契的当作没有听见,只哭到后来只剩下困兽一般细细的呜咽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守卫撤退了,她却还是浑身无力,连端个杯子都很费力。
“走吧,我带你回去。”贺羡南一身是血的从墙头落下,正好见着坐在屋檐下半眯着眼睛望着天际的林子漾。
“我师父他们呢?”她没有接话,只固执的问道:“贺羡南,我师父他们呢?”情绪激动得从那长椅上摔在了地上,手掌在粗粝的石子上磨破了皮,她却仿佛告知不到疼,抬起头红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势必要一个答案。
“带你去找他们。”他叹了口气,却是好脾气的上前,将她拉了起来,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掌心,动作轻柔,低头轻轻吹着磨破的地方。
酥酥麻麻的,像羽毛刷过,浑身过电一样,连着心口都酥麻一片,她似乎又听见自己剧烈跳动得心跳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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