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棣言道:“来的这些才人……不是,我说的是才子。他们虽然有些面生,想来也是长安、洛阳两地的饱学之士吧?我一个俗人哪里敢指教你们这些读书人,只是觉你远道而来,我该尽尽地主之谊罢了。”
“地主之宜?”薛珙一愣,问道:“你是……”
刘梦棣也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看桌上摆着的这些东西也真是够寒酸的,怎么点这些?这是穷酸秀才没钱花销才点的这几样东西装装样子。来人呀,撤了去!”
边上的几位侍女一听连忙上前将石桌桌面上的干果点心一一撤走。
刘梦棣看着薛珙一愣一愣的样子呵呵笑道:“放心,即是我让换的,绝不会加收你银子!”
没等薛珙回答,刘梦棣就转而对一名“领班”侍女吩咐道:“都换好的。就上……黑膏梨宝、蟠桃香条、龙眼宝丸、蜜饯金橘。干果就不必再上了,上些糖果即是,就上……裹糖核桃、绵糖松籽、奶香瓜子、杏仁糖块。糕点的话就上云香桂花糕、花香绿豆糕、细糖萨琪玛和茶香马蹄糕。热炒的话凉了就不好吃了,再点些下酒的吧。”
刘梦棣想了想继续说道:“就上黑椒酱牛肉,要切片。手撕彩雉块,记得去骨。白切盐水鸭,记得配上一咸一甜两盘料汁碟,最后上个鱼干就成了。这石桌不大,摆不了十二大盘,你分成小盘上,主要是种类多,让薛家少爷尝尝味,省得让洛阳人说我们长安人没好吃的。”
“是。”侍女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那薛珙摇着头反问道:“这牛肉也是可以随便吃的吗?”
唐朝以后牛是不许私自宰杀的。
病死牛需要无害处理,老死的牛有时是直接下葬而不是用来吃。
只有极少部份的牛在死了以后才会被用来食用。
而这些牛都需要衙门的审批。
只要是审批,就会有操作空间。
刘梦棣笑道:“我说可以便可以!你放心吃就是了。”
薛珙见得眼前人如此不在意,在想了一想之后问道:“你是……你是那个长安城人人皆知的齐王殿下?”
薛珙没有直接说现世阎魔四个字就已经十分给面子了,可见他还是有涵养的。
刘梦棣点头言道:“正是孤王!”
“难怪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即使是富如我们薛家,也闻所未闻。或者是起的名字不一样吧。你刚刚说的黑椒可是香料中的一种?是从西域运来的吧?因口味有异,我家虽不常用,但也有备一些。”
沈同和以清流自居,自然是会以奢靡为耻的。
薛珙一开始想说自己生活并不奢靡,但说到此处之时又觉得失了面子,于是便有了那句起的名字不一样的话来。
刘梦棣笑道:“这东西备什么呀,大汉国凡是香料都是本王的商队从西域运来的,是在长安城卖了剩下一些底,没人要了才拉到洛阳去卖的。底货不要存,会坏。你家若是喜欢此物,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几担。”
“那便谢过殿下了。这个绵糖是何物?可是饴糖磨成粉?”
薛珙说谢,但并不拱手,因为他知道刘梦棣根本就不会送。
刘梦棣笑道:“我的糖非是饴糖,乃是砂糖!”
“砂糖?”
“是用红糖制成的,一两红糖只能出四钱砂糖来,此物盛唐之前却是不曾有呀!”
“哦!是用蔗糖所制的冰糖吧,我家亦是存有那么几担,却不想你竟会用来做糕点。”
“非是冰糖,而是将冰糖水解之后再行结砂的砂糖。”
甘蔗出汁以后制成的是红糖,红糖在提纯以后制成的是白糖,白糖溶解再结晶这才出的冰糖。
薛珙原本是想要炫耀自己吃的不是一般人吃的白糖,而是甜度更甜更纯的冰糖。
却没想到刘梦棣所用的根本就不是一盘的白糖,而是在冰糖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细糖,与现代工业生产的白砂糖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薛珙尴尬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殿下刚刚所说的沙琪玛又是何物?”
沙琪玛其实是要到清朝才会有的,只是刘梦棣好这么一口,所以提前将其给发明了出来。
毕竟它的制作并不复杂,只是对糖的需求比较大。
古人吃糖大多吃的是麦芽糖,因为它最好得到。
直到唐朝之时才开始使用红糖,因为甘蔗是种植于南方,且运输制作不易所以一直都没有推广开来。
白糖的发明其实要是等到明朝物质极大丰富之时才会有。
但前朝的柴荣却是将它提前生产了出来,所以现在长安、洛阳富贵人家吃的大部份都是白糖,而非麦芽糖。
刘梦棣见得薛珙问起沙琪玛,便笑着答道:“是我酒楼产业里一种常用的糕点,一会儿你吃一下就知道了。刚刚点的这些其实都好得,就是鱼干不好弄呀!”
“可是什么名贵鱼种的鱼干?哦,非是我多嘴这么一问,我薛家从来只食鲜鱼,腌熏干糟的鱼我们是从来不吃的。”
刘梦棣笑道:“是本王好这一口,所以才点的。还请薛家公子不要介意!一会儿你要是怕就不要第一个动筷子了。”
“怕?呵呵,这从何谈起呀?”
“天底下不是所有的鱼晒干了都能叫鱼干的!银鱼干、黄鱼干总是要将鱼的品种带上,唯有一种鱼是不用带名的,因为它才是天下鱼干之最,用不着冠名!”
薛珙听到这里,嘴角微微得抽搐了一下。
他作为富贵人家还有什么没吃过没见过的?刘梦棣一提醒,他便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了。
那就是河豚制成的鱼干!
河豚又名鲀鱼,它的血液、部分内脏及其鱼子是有剧毒的。
经过现代科学的培育,现代市场里销售的河豚已经没有毒性了。
但在古代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处理不好,毒死人都是常有之事。
怪只怪它实在是过于鲜美,从古至今的餐桌之上从不缺此物。
将它晒成干,只要用大蒜与白醋一蒸,那就是最顶级的下酒菜。
因为河豚有剧毒,所以一般情况下在食用之前,掌勺的厨师总得第一个尝,以示无毒以后,大家才会开始吃。
所以刘梦棣才会说出那句,要是怕就不要第一个动筷子的话来。
薛珙笑道:“却不想齐王殿下与饕餮无二,为一口吃的也能豁出性命去。即如此,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
刘梦棣摆手笑道:“薛家公子如何说这等话来,我产业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毒死人。请放心食用即是。听说这里来了一位美人儿,却不知……哦,在屏风后面呢!”
刘梦棣说完站了起来,想要走过去。
薛珙极为失礼得拉住了刘梦棣的手臂。
薛珙言道:“齐王殿下,你要是就这么上前,怕是以后凡有女眷之人皆不敢来你这里做你的生意了呀!”
刘梦棣抱都抱过沈琳琅了,哪里还会真的为了看一眼而上前。
他笑着又坐了下来:“是呀是呀,还好薛公子提醒了,要不然还不知要飞走多少银子。!”
薛珙松了口气去之后又说道:“齐王殿下不请而至,这要是别人,我便开始逐客了,可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却不好开口呀。”
“不好开口不也开口了么?话说也无妨,你们玩什么游戏我也一起参与就是了,却不知屏风后面的美人儿是否也一道玩乐呀?”
薛珙言道:“即是游戏,自是共乐,只是……我们集会在此做的皆是吟诗、对弈之读书人雅行之为,听说齐王殿下您好似不太会做诗呀,怕一会儿会让殿下您不高兴而抄了兴。”
刘梦棣笑道:“没事,不作就是诗词么?本王可以现买呀!反正你们也是请别人作好了来这里吟诵给屏风后面的美人儿听的。”
刘梦棣这话一说出来,众位才子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这些才子虽然大部份都有真才实学,但面对这样的诗会,他们很多也都是将做好的诗背下带到这里来吟诵的。
当然,也有一些拿不出好作品或江郎才尽的“才子”会从别人那里买诗来充数,但这只是小部份。
他们脸上不好看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位现世阎魔若是现场出题,让他们即兴作诗,定然会有一些人会出丑的。
到那时现场可就尴尬且热闹了。
可不是谁都有那等能即兴作诗的才华。
要不就是拿不出手,要不就干脆做不出来。
反正面对刘梦棣这样爱刁难他人之人,总是会出些变故的。
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想法,有两位才子悄悄地从回廊那里逃走了。
薛珙听了刘梦棣的话呵呵笑道:“早听说齐王您富甲天下了,但买诗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呀,而且好诗也不是买来的,乃是日思偶得。我们在此聚会是诗会,可不是诗市,并不买卖诗作,不过……”
薛珙玩味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亦是富贵人家,但家中亦有所教养。先生常说,金钱之物乃贪欲之始,且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可以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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