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巡夜的频繁,只要院子里有人叫一声,怕是小偷跑都跑不了。
如此也就没人敢翻墙入院了。
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刘梦棣就属于胆大的那一类型。
他此时又穿着那套青素破旧的儒袍,在无月的夜幕掩护之下,穿行在无人的夜街之中。
刘梦棣这一路走来可不太方便,因为他手上还抱着一个颇有些份量的琴盒。
琴盒里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从江剑兰那里得来的那把大历绿绮!
刘梦棣偷偷摸摸地来到沈家后院的半人墙后面。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远远地就看见了三名兵马司夜巡的差役走了过来。
那三人的眼睛有些尖,一眼就看到了刘梦棣的身影。
“谁!谁在那!”
巡差喊了一声向着刘梦棣的方向赶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刘梦棣站着的位置的时候却又左右张望了起来。
那个地方哪里还有刘梦棣的身影。
其中一名巡差说道:“我刚刚也好似看到人影了,如何就不见了呢?不会是我们都眼花了吧?”
另一人说道:“不管眼不眼花,多查几遍,小心为上呀。这可是沈礼部的宅邸,真要是有贼进去丢了东西,我们可吃罪不起!”
“六爷也真是的,没事拆他墙做甚,弄得我们也不得安生,夜里比平时得多巡三趟不得休息。”
“可说不得六爷的坏话,拿着人家的好处呢!”
“是是是。”
“这墙就只修了个半人高,一眼就能看到墙头,多留意一下墙头的积雪,若是有人踩过,那必是有不良人进去了。”
“刚刚一路过来都没发现,想来也不会有了吧。”
“还是多留点心为好。”
其中一名巡差突然说道:“你说我们能不能看到沈家小姐起夜如厕呢?”
“这里离绣楼还远得很呢,能看着什么呀。再说了,人家如厕也是在闺房里,哪能让你看到,你都瞎想些什么呢!”
“呀!你看,沈家小姐的绣楼还掌着灯呢,如何还没睡下?要不我们翻进去看看?就躲在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树下如何?”
“你也真敢想!也不怕提督拿了你治罪!富贵人家夜里是不熄灯的,陇王府常年都亮着烛火呢。”
“说说而已嘛。豫王府那里是不是真闹鬼呀?大爷是不是真被吓过?”
“长安城哪处地方没闹过邪祟?别说豫王府了,城南的芙蓉园,还有西市那边的野仓库,甚至是大明宫的含冰殿也都闹过!走吧!”
几名巡差聊着闲话,沿着街道巡逻而去。
沈练沈同和家宅的后院里的确也有一棵老槐树。
长安城的槐树本来就多,这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奇特的是沈同和家里的这棵树真的有些过于粗大了。
刘梦棣坚着抱着琴藏在棵树后,那几名巡差愣是发觉不了。
刘梦棣一抬头也看到了绣楼里亮着的烛火。
很显然沈琳琅并没有睡下。
小姐绣楼一般情况下都是两层建筑,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别墅。
与通常的建筑不同,上绣楼的楼梯并不在一层的楼房内,而是在外面。
一层主要是用来放小姐独用的物件的及丫鬟的住所,二楼才是小姐的闺房。
楼梯的边沿上放置着许多的盆栽花卉用于装饰,使得这座小楼显得十分美致。
从楼梯走上去,便就是沈琳琅闺房的房门口了。
此时,从闺房里传出了一些窃窃私语般的说话声。
“小姐,我困死了,你如何还不宽衣睡觉,还在想着下午之事么?”
“都让你别管我了,你且退下休息吧。”
“不行,你没睡我哪里敢去睡,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定又要打我了。小姐,我帮你卸了妆吧。”
“别!我是说……一会儿我自己来弄是,我还要看一会儿书呢,你且先去吧。”
“看书?”晴儿嗤笑道:“小姐难不成也想去考状元,在此挑灯夜读?”
“你怎么这般烦人,再不走我可要打你了。”
晴儿嬉笑道:“可是要给那穷书生写个什么情书什么的?不想让我看见?”
“多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我看到了又能如何?好好好,我走就是了。反正我也困得要死,小姐记得睡前要熄烛火!”
晴儿的话音刚结束,那闺房咔嚓一声便开了。
晴儿从二楼顺着外面的阶梯走了下来。
她皱着眉头看了后院的古槐树一眼,而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像是有什么野猫的身影飘过……”
晴儿壮着胆子想要过去看看,但看到院子里这黑呼呼的一片又有些害怕。
最后恐惧还是战胜了理性,让晴儿一转身钻进了一楼的房间里。
晴儿虽然也住在绣楼,但却不是与沈琳琅睡一个房间,而是睡在楼下杂边间的侍女房里。
她进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就脱去了衣服,裹上被子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她看来是真的困了,谁让睛儿白天的时候总是精力旺盛,嘴巴说个没完,夜里自然也就没什么气力了。
听到晴儿极速入睡时发出的匀称的呼吸声,刘梦棣这才壮着胆子轻步走上了楼梯。
他单手抱琴,轻轻地敲了三下房门。
房中传来沈琳琅不耐烦的声音:“都说了我自己会熄灯的,不用你……”
沈琳琅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房门。
当她看到房间外站着的是刘梦棣之时,那脸一下子便憋得通红。
她低下头去说道::“公子你……来了……”
刘梦棣向后看了一眼说道:“墙外有巡差,我怕被人看见而辱了小姐名洁,还请小姐先让我进去。”
刘梦棣说的就是流氓话。
真要是怕辱了对方名节就不该夜里去人家的闺房。
沈琳琅一听,连忙向边上撤了一步。
刘梦棣赶忙进到闺房之中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少是会显得有些尴尬的。
刘梦棣左右张望了几下,打量起了沈琳琅的闺房来。
沈琳琅不愧是沈练的女儿,这闺房里的装饰也充满了书香之气。
除了女工用的织机与绣架之外,墙边还放着一副书架。
书架上的书册明显是有翻动阅读过的痕迹,而不是像现代人一样只用来装饰。
用来读书写字的书案上的文具是一应俱全,笔墨纸砚各有归处,甚至还铺着一张没有写完的字。
沈琳琅偷看了一眼刘梦棣,发现对方正看向着那书案看去,心中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她连忙闪身走到书案前将,将原本放在书案上的纸给扭巴了一下扔到了一边。
显然,沈琳琅并不想让刘梦棣看到那纸上的字。
沈琳琅红着脸,低着头说道:“却不想、不想你真的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刘梦棣反问了一句。
沈琳琅轻语道:“公子你下午曾轻拍了三下额鼓,额鼓即为更鼓,且不就是说会三更而至么?所以我就……”
刘梦棣笑道:“果是小姐最懂我心,别人哪能这般与我通心。”
沈琳琅红着脸轻咬着唇小声地说:“下午还叫人家琳儿的……”
“什么?”
“没什么。却不知公子为何、为何要这么晚与我相见……”
刘梦棣这才想起了正事来。
他连忙走到沈琳琅站着的案前将手中的琴盒轻置于上。
刘梦棣言道:“事出于急,不得不如此!若是再晚上一些,怕是要出大事了!”
沈琳琅言道:“公子所言三策我已与父亲说过了。父亲还赞公子你谋策深远,说你非是池中之物。但他……”
“还是取了下策?”
“是。”
刘梦棣宽慰着说道:“无妨,沈礼部为官十余年,想来能在那件事情上保全自己。我来此却不是因为那件事情,而是想与小姐所说那幅画之事。”
“画?”沈琳琅不太明白刘梦棣话中的意思。
刘梦棣言道:“小姐可能不知,那幅女史箴图与一桩旧案有关,即使是赝品,怕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可轻示于人呀!”
“阿?什么旧案?”
“至鼎经典的大东家柳子贡之所以精通古玩骨物,是因其师宁无干经营着一家当铺。那宁无干眼力十足,寻到了这一幅女史箴图。这事被当时在礼部做官的吴渤说给了当时的礼部侍郎裴续听,那裴续便以官威胁迫宁无干将画送到他的家宅里。裴续不只是朝中重臣,而且还是宫里裴淑妃的哥哥,谁敢不从呢?”
“那后来呢?”沈琳琅关切得问。
刘梦棣答道:“宁无干将画送到裴续的家中,还回来之时才发现画被人用脱骨法动过手脚!”
“脱骨法?”
“就是将一幅画分成一横一样的两幅,颜色上谈了一些,但两幅却都是真迹!可没多久,那裴续就因为贪污被查而潜逃出走去了蒙国,投了游牧去了。他走得着急,皇上抄其家产之时便多他家里抄出了这一幅画来?”
“阿?沈琳琅惊道:“这画是从宫里出来的?”
刘梦棣言道:“准确地说是被人从宫中盗出来的。这事还没完,皇上知道画丢失了之后,十分生气,命人严查此事。此时那吴渤便举报说画是被宁无干所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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