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村挨过千百年的风风雨雨,但在妖怪浪潮盘活这座古老村庄之前,险些走向消亡的结局。自从外界步入现代化社会,年轻人有冲劲,够好奇,基本都会离开一成不变的乡土去城市工作生活。他们老了兴许会回归故乡享受自然,也兴许会留在外地安度晚年,永不返乡。
人是山村存在的根本,人口急剧减少都还能勉强安慰一句未来没准会有转机,这种畸形的年龄结构可完全不容乐观啊。村子持续几十年居住着一群换汤不换药的老胳膊老腿,暮气沉沉到了一定地步,想要出现恶性治安问题都难。毕业就被分配到这里几十年没挪窝的片警直面村长惨死现场,能够依稀记起警戒线丢在派出所哪个犄角旮旯,喝令跟着来的孙子快点去拿,连魏尔伦都觉得没什么可以指摘了。
尽管把派出所库房的钥匙随意交给非在职人员,程序上面绝对出了大问题。
“爷爷……”孙子先生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递过去,下意识瞥了眼楼下沙发的方向,神情踌躇不定。
鬼都能看出这群陌生游客跟天马父女关系很好,多危险呐。
老人忍着心绞痛怒斥:“是不是我的话也不听了?快去!还有把医生也给找来!”
“唉,是是是,爷爷别生气,我走了啊?”
警察先生催得急,大孙子不得不拔腿就跑。魏尔伦半扶半拖把腿软的老人家护送下楼,瞅瞅门卫室的椅子被美叶院先生拖出来坐,剩下开放式会客区的两个沙发,一个给天马先生躺,一个给钱洗先生趴,似乎没位置了,他就颇具巧思地让老警官坐楼梯上缓缓劲。
阿尔格尔友好地挪了挪屁股,让出充足空间供老爷子捂紧胸脯剧烈喘息。前厅有开水壶,梦见之前拿过来给天马叔叔兑温水清洗血污,美贯便好心替老人接来一杯自然冷却的温水服药。魏尔伦轻靠楼梯扶手,守着弟弟漫不经心翻看意外没有冻坏的自动照相机拍到了什么鸟。番刑警到了以后换下美叶院秀一,与中原中也共同保护现场九尾之屋。市长抓着女儿不松手,女仆不得空,美叶院确定市长睡得安稳,就毫不客气叫钱洗熊兵卫一起到厨房准备咖啡茶水。
“咦?”阿尔格尔从不遮掩心头困惑,恋恋不舍抬起脑袋,不再跟魏尔伦、美贯低声议论自动连拍记录下的那只巨大黑鸟,相当自然地重复了一遍,“给我们准备咖啡茶水?”
汗水滑落额角,美叶院先生娇俏捂嘴调笑:“知道大家害怕外面的食物,这不情况特殊没法回去拿自家的水吗?前厅太热,多少喝点补充补充。”
梦见懵懂点头:“厨房橱柜有我的检测仪器,雄兵卫先生知道在哪里。”
想想也是啦,梦见没可能不吃不喝连续工作八个小时啊?村长夫妇不会专门招好友家的独女来虐待,何况天马夫人与村长夫人是手帕交,天马先生与村长先生在摔跤场上一见如故,梦见母亲的死因在一众亲友那里不是秘密,出事后大家都显着减少了外出用餐的频率。
“是,是有一套……”钱洗熊兵卫艰难赔笑。
“那太好啦,我也去吧。”阿蒂尔不容拒绝地跟上去热情念叨,“钱洗先生还有伤呢,动作不方便,美叶院先生一个人也太辛苦了。”
假定这处庄园真是一座巨大密室,没有第六个人存在,那么凶手不是天马父女,就肯定是秘书门卫二选一。在这个前提下,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绝对大有问题。
梦见依偎在父亲身边,缓过神便断断续续告诉大家,发现村长离世她就立刻出来去九尾之屋隔壁尝试用座机报警。奈何雪天信号不稳定,小姑娘心如乱麻又撞上妖怪不敢多等,冲出大宅就往山下跑。追过来的钱洗先生在半山腰滑倒,她慌乱尖叫,众人闻声而来得知村长遇害。
尚且无从确定两个嫌疑人是合作杀人还是凶手找到余下那人的把柄,留给他们商量对策的时间太紧张了,这是一个机会,难道要放任嫌犯跑去厨房独处完善供词?
“钱洗先生你说什么?”
阿蒂尔跨过走中间的美叶院先生,望向小心挽住美青年胳膊的大狸猫,脸上的笑容无辜且疑惑,仿佛没有听清。
他找的理由太过合理,美叶院是客人,不清楚茶叶餐具的位置,即便钱洗先生帮忙找到,臀部伤势如此严重,烧水沏茶泡咖啡检测毒物的活就全归秘书先生。大家认识的六年里,兰堂先生对内对外素来温柔宽厚——除了辅导几个娃功课的时候——天马市长的伤不打紧,他看到熟人遇到麻烦,指定会过来搭把手。
钱洗熊兵卫觉得这黑毛外国佬人挺好,尽管在山道上瞪了自己一眼警告不许欺负呆瓜小金毛,尽管有点笨手笨脚不小心加重了自己的伤。他懂的,怒瞪是爱子(?)心切嘛,至于笨手笨脚,听小丫头连连感谢兰堂先生照料受伤的父亲,人站久了腿麻走路不稳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者青年脾气格外绵软的样子,钱洗久处食物链底端,好容易拥有蹬鼻子上脸的机会,难免胆子也大、哦,依旧没能大起来。
门卫先生咽下那些大言不惭,只痛呼称屁股疼。美叶院收起狠掐雄兵卫的指甲,浑然不觉惯偷狸猫子含泪盗走了他的奢侈品钱包,抢过话头浮夸笑道:“雄兵卫先生说笑了,兰堂先生第一次来九尾庄园,要是离开我们先走一步,他该怎么去厨房?”
钱洗熊兵卫汗流浃背,满脸堆笑骂自己痛糊涂了。人美心善兰堂先生笑吟吟打圆场,又是叮嘱待会儿一定拜托医生看看伤口别害羞,又是感叹幸亏宅院还有电不会太冷,轻易将话题扯到其他地方。
只要愿意,他总是擅长讨人开心的。
魏尔伦收回视线,继续按键翻动照片,今天也无法理解亲友逗人开心自己就开心的奇妙心态呢。雪太大了,照相机是可恶同位体改装送给梦见小姐的高清自动拍照机,可鸟又不是傻子,翻到后面雪花愈发绵密,鸟雀全部藏起来猫冬躲雪去了,仅飞快划过一个看不清细节的小黑点,竟凸显那只庞大黑鸟穿过厚重雪幕划破天空的举动愈发诡异。
“那是什么鸟啊?”阿尔格尔下巴枕在魏尔伦小臂上嘀咕。
美贯偷偷瞄了一眼愁容满面的警察先生,感觉不适合问这种问题诶?
两个年轻人找不到答案抓心挠肝,魏尔伦却没那么多顾忌。他从来不在意弟弟和亲友之外的人的感受,弟弟和他的朋友想知道,巧了,魏尔伦自己同样想知道。青年垂眸审视老人的动作,读出防备、抗拒以及不得已的忍耐,迅速翻回最清晰的那张黑鸟照,直愣愣下楼怼到梦见面前打直球:“这是什么?”
“。”
少年少女们懵了,魏尔伦的决断、动作都在一瞬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醒醒啊喂,不要在父女俩温馨贴贴的时候插进去问人家故乡的鸟具体是个什么品种哇,虽然魏尔伦确实就是这样不看气氛的人……
突然来这么一下,梦见还以为遭受袭击,本能紧绷后退,就是她爸爸紧握的手拦了一下影响她发挥,小姑娘被迫看清脸上的相机松了口气,也是哭笑不得。她脾气倒顶好,收回应激掏出自卫的咒符,瞪大眼睛努力辨认里面的怪鸟、咦?
梦见凄厉尖叫,猛地拍开相机,缩到爸爸身边疯狂颤抖。天马先生感受到女儿呼救,于昏睡中张了张嘴,面露焦急,偏偏受困于虚弱的身体,怎么都醒不过来。魏尔伦眼疾手快护住相机,美贯扑过去竭力安抚,阿尔格尔赶紧把魏尔伦牵走站远一点。
“梦见?梦见,别害怕,那只是一张照片,已经过去啦。”美贯温声细语。
楼上的人焦急关心,问“怎么了”“是梦见吗”,似乎是经过商量,番刑警匆匆下楼确定情况。老警察亦吓了一大跳,跟随警部迟疑上前。梦见吓坏了,美贯怎么哄怎么劝,她也只是握紧爸爸的手躲在美贯怀里,好半天终于挤出几个字,天魔太郎。
“天魔太郎?那是什么?”
“好像是九尾村传说里面的妖怪……哦对,梦见遇到我们的时候不就说自己遇到了天魔太郎吗?”
“啊?这相机能拍到妖怪?”
外乡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外不解,然而老警察跌坐在地板上面如金纸,一看便是知情者。魏尔伦想了想,抓稳相机往前一递,老人下意识看了过去,霎时捂住心口翻起白眼喘不上气。
反应这么大???
番刑警连忙展开抢救,魏尔伦这回老实将相机交给阿尔,蹲下配合救人。阿尔格尔抱着照相机让出位置,满心疑惑那照片他们仨都看过,就是一只黑色大鸟啊,这是怎么隔着大雪认成妖怪的?
前厅众人的疑惑终究得到了解答,梦见冷静得比预想中快,一定是爸爸好友都在身边给了她安全感(捧读)。老人平躺在钱洗熊兵卫先生腾出来的沙发上,手背抵住额头细碎呻吟。女孩跪坐在地上,细声细气向大家介绍九尾村真有妖怪,案发现场九尾之屋里面那扇迷之大门后面,就是封印大妖怪天魔太郎的禁忌之屋。
“请、请看这幅卷轴。”女孩摸出随身携带的青色卷轴,上面画着一条九尾狐,放哪里都是传说级别的大妖怪正与一头黑色的、背生双翼、头长鸟喙、双手双脚都是鸟爪的武士服怪物争斗,“天魔太郎就是这个黑色妖怪,是非常坏、非常恐怖的妖怪,好在村子的守护神九尾狐打败封印了它。”
美贯怜爱摸摸好友的脑袋,卷轴上的天魔太郎画风猎奇,这孩子胆小,一定吓坏了。阿尔格尔打开相机想要回顾一下照片,这么一说,感觉那头大鸟确实挺像天魔太郎诶?
梦见慌忙阻止:“关掉别看!天魔太郎会吃掉你的魂魄!”
这是朋友的好意,阿尔乖巧关掉相机,甚至谨慎过头打开灵视检查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嗯嗯,大家的灵魂健康得吓人,警察先生的灵魂惨淡得吓人,点蜡,不过不用担心,阿尔会救你哒!
“卷轴是村长给我的……我拿着很害怕。”小姑娘眸色黯淡,缩了缩脖子,抱紧长辈最后的馈赠,“九尾之屋的保障措施很完善、应该很完善的!可是我今天听到惨叫声开门进去,发现锁住大门的强力符咒已经被撕毁了……”
番刑警贴心为老人家扇扇子换气,闻言怔愣道:“嗯?咦?不是?凶手撕掉那个做什么?”
“我就知道是他杀了村长!”
老警察气急大喊,不小心呛了一下,躬身剧烈咳嗽,眼睛死死瞪着昏迷不醒的天马市长。苍老面皮上交织的悲愤、恐惧、憎恨真切无比,真切到叫旁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理解什么样的脑回路能认定千八百年前的妖怪传说可以指明如今这场凶杀案的凶手身份。
老人缓了好一阵,恶狠狠剜了眼凶手。那一眼多怨毒呐,梦见坚决挡在父亲身前完完全全承受了这一眼,几乎下意识就要逃,全靠保护家人的意志坚持住了,嗯,哭唧唧坚持住了。
迷信的人从不认为自己迷信,相反,他们觉得自己可有理有据了。见大家纷纷护住妖怪投来谴责的目光,刑警先生更是直接出言责备欺凌弱小并非正义之举,老警察秉持着外村人能救一个算一个的善意,娓娓道来天魔家族的罪孽。
“等等,天魔家族?”阿尔格尔短暂感叹一秒这半个小时净用来反问了,不过他确信自己不可能记错好朋友的姓氏,不要怀疑他们的青梅竹马之情呀可恶,“梦见和叔叔姓天马,老(他艰难撤回后面不文明的两个字)、先生,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老警察嗤之以鼻,用一种极其高傲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扬起下巴,睥睨跪坐地上的小姑娘:“是你们全被天魔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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