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再次见到大家。”
台上的周涛眼神柔和,语气也显得极为和善。
虽然在二年段的最后时分,卡缪与安吉拉发生了冲突,不过在那之后,卡缪也如周涛说的一样,再也没有在这个班级出现过,因此,大体上,学生们之间的氛围还算和睦。
小小的进行了一次期末测试,学堂便放了假。
而今天,是时隔多日之后,文一班重新齐聚的日子。
“从今天开始,你们将作为三段生而努力,不同于过去的打基础阶段,在三段生到五段生的时期,是需要你们全身心的参与的。”
锐利的双眸扫视着下方诸人,周涛的话语中隐有所指,其中几个学生眼中也浮现一丝凝重之色。
毕竟在联邦的预期中,只要完成学堂的培训,理论上就拥有异界探险的资格,因此,实际上在这个阶段,学习的难度会骤然提升,因此退学的人并不在少数。
每一次测试都是一次筛选,通不过的情况下序位依次降低,在连续三次居于末尾之后,便会迎来个人式的‘毕业’。
当然,这也是学堂的一丝怜悯,联邦本身并不认可,要是那样还想参与异界的探索,就需要‘补考’,不过,那份希望在众人看来也是极为渺茫的。
以更多的时间来磨砺自身,在骤然变得严苛的测试中与其他同样没有通过的人相竞争,唯一获胜的人才能获得正常毕业生的待遇。
一般来讲,这个阶段的大多数天资有限的人会放弃无谓的努力,就算成为普通人,靠着自己的学识,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是,那样的选择与它们无关!
利安眼神坚毅,表情极为严肃,双拳握的紧紧的,他有必须实现的目标,绝不会在此停下。
不只是他,一向淡然的艾库斯也难得的从远山那边移开了视线,眼神凝重的望着前方,作为家族的子弟,他必须拿出足够的成果。
黛绮诗眼眸微垂,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远山深吸一口气,艰难的转开视线,洁白的脸上写满了严峻,为了她的今后,她也需要努力才行。
萨波塔的手指搭在鼻尖上,不住的摩挲着,目光微微抖动。
基尔夫腰板挺直,面容比之平时更冷,只有望着与自己同出一地的萨波塔眼中才有几分温度。
愁眉苦脸的雷曼和故作泰然的雷顿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安吉拉头颅轻点,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从她难得不去看窗外的行为,也能隐约洞察出她的几分心绪。
忽地,她目光一转,看向偏右的那个人。
紧皱着眉头,眼神还有些恍惚的齐休坐在不远处,比起严阵以待的众人,他的面相状态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好。
“”安吉拉嘴唇微动,头颅一转,看向了前方的周涛。
后者此刻正打量着下方众人,自然也注意到精神有些迟钝的齐休,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沉思之色,继而无声的摇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在这里,我只做一次警告。”周涛的声音变大,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此刻,他的眼神看上去极为深重。
“学堂这边并不会注重什么面子,不会因为毕业生的稀少,就让一些不达标的人通过。”
“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们,假若你们一个人都没有通过,哪怕迎来0毕业生的局面,学堂也不会在意,联邦那边也是一样。”
带着几分冷漠的口吻,彻底击碎了众人心中的侥幸,望着众人脸上的明悟和一丝沉重,周涛心中点头。
他作为老师,可并不希望众人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成为那些平日不努力,最后痛哭流涕,却也无法挽回的例子。
齐休如梦初醒,原本松散的意识顿时再度凝聚起来,耳边,那段话语依旧在回荡着,他深深的明白,自己只有不断努力,才不会被抛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绝不要,绝不要被再次抛下。
放在身下的拳头紧攥着,指甲深深的陷入血肉之中,丝丝的痛感传来,反而让他越发清醒。
“少许的叙旧结束,接下来,让我们开始正式的授课。”
等众人心中有了一定的觉悟,周涛随即开始了新年伊始的第一次授课,当然,因为时间的缘故,他并不会一开始就讲太难的知识点。
而且,还有之后要准备的那个活动。
心中考虑着这点,很快,他便决定了该讲什么内容。
“记忆廊坊,通俗意义上来讲,就是由过往的经历而形成的密室。”
迎着众人的目光,周涛面容平静,语气显得极为沉稳。
“在过去,联邦盛行着两种修炼模式,由外练着手,逐渐向内的真身冥想法,以及以心蕴魂,继而染身的合心行气法。”
“受各自的修炼模式影响,下层泛用,上层精深的两条道路占据了联邦的主流,现在兴起的诸多职业之法在过去则被视为三流末法,不被世人重视。”
“期间,基于对外敌的考虑,沿着自身道路的特点,两方各自创造了一系列的配套技法,其中有一点,就是对记忆廊坊的运用。”
简短的介绍了一些过往历史,周涛随即转回了正题。
下方众人倒也见怪不怪,从小在联邦长大的它们在耳闻目睹之下,对那段历史也有一定的了解,只是不清楚内部具体的缘由。
利安眼皮一跳,面容皱起,似乎自己在家中的典籍中隐约看过相关的内容,他压下心中杂绪,保持着心神凝聚的模式,拨转着心灵,继续聆听着。
“将信念化为‘墙壁’,将可消耗的记忆作为盾牌,这在当时是被推崇的行为,相比运用器物,术法,心灵之类的东西,心灵廊坊一经使用,很快便引起了重视。”
“每个人都有昨天,但相比更加美好的明天,昨天的芬芳就是那样的不值一提,在尚未与群星交战前,自视甚高的我们对明天无比向往,甚至渴望大踏步的前行着。”
眼中浮现些许回忆之色,周涛不由想起了曾经。
在那时,每个联邦人都大步前行着,停下脚步,发出质问的人反而会被视作怯懦,甚至直到现在都有人怀念着那段过往,他也不例外。
但现在回过头来,他却看到了更多,那个时代也并非是光鲜亮丽的。
明面的辉煌可以掩盖很多东西,包括那段时间隐隐出现的各大势力内斗的前兆。
名义上统领联邦的政法部及地方分部,锐意前进的故乡派系,狂歌猛进的弗兰克斯派系,自成一派的军部,蠢蠢欲动的科学部,还有开拓外域的各大家族联合体。
“生命是力量,心灵是力量,记忆也是力量,作为仅自己一人掌握的‘钥匙’,可以说除非正面被对方压制,且短期内无法翻盘,就是最为安全的法门。”
“只要会备份自己的记忆,即便是消耗掉过往,对自己也没有丝毫的损失。”
宏伟的声音在肃静的室内跳动着,将众人的心绪再度拖回那个时代,前方周涛气势浩瀚,浑身充斥着惊人的锋芒。
下方众人眼眸含光,一张张脸上浮现湛然的神光,话语化作丝线,在众人的心灵之中穿梭之中,那些不被话语所诉的真谛则被送达众人的识海之中。
将一段、二段打下的基础化作最牢固的底盘,将那倾诉而出的密语一一接收下来,众人的嘴角衔着一丝笑意,宛如徜徉在幽静的湖泊中,扑鼻的花香萦绕在身侧。
对于正常的学生们来讲,这反而是一种享受。
对,正常的学生。
齐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那似远还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听不太清,无论是周涛,还是其他的学生,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
他低下头,心中却乱糟糟的,心脏在胸腔之内跳动着,自那以后,他再度感受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冷。
明明他就身处这里,却像在别的地方一样。
听着‘陌生’的语调,看着‘熟悉’的场景,心中的无力感在蔓延,就好像不是只过了一小段时间,而是更长更长的时间。
长到他对这里产生了陌生感,甚至有种不属于这里的错觉。
其实,他明白的,自己到底缺在哪,与他人不同,气海溃散的他无法汇聚全身精神,使用过去积累下的‘精气’完成同调,自然也就无法接收相关的知识。
比起一、二年段的知识积累,从三段生开始,就是对过往知识的深化,为此,不仅需要掌握相关的基础,还要拥有足以接受知识的‘底力’。
然而,他并不具备那种东西。
除非不由得,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向那光洁的手背,心中闪过一丝挣扎,假如使用那个力量的话,他就可以
啪,剧烈的拍桌声从一侧传来,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萦绕在耳边的声音随即消失,众人眼神懵懂的望向后方,安吉拉站起身,表情平静的看向众人。
“”安吉拉沉默着,却没有发出声音。
“呼,老师,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继续的话,就赶不上各家的宴席了,不妨就到此为止如何?”利安忽地想起时间,于是他转过身,极有礼貌的向周涛拜托道。
“嗯,是我的失误,今天就到这里吧。”周涛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面容沉重的男孩,而后表示了赞同,而后,他起身离开。
众人目光交汇,眼中带着某种意味,在默契的对视之后,各自起身离开。
男孩沉着脸坐在原地,同过往一样,依旧没有人和他打着招呼,颇有些急切的人们快步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这个教室内再度变得寂静,静的可以听见心脏的跳动声。
莎莎莎。
轻微的足音在耳旁响起,齐休抬起头,眼前是一脸沉默的安吉拉。
同为黑色的眼眸彼此对视着,却都一样的不发一言。
片刻后,安吉拉移开目光,转过身,向着门那边走去,齐休则注视着对方的身影。
咣当。
安吉拉的身体一僵,一向清雅而淡然的身躯停在原地,套着小白鞋的脚在空中颤抖着,而后缓缓的落下,微弱的呜咽声响起。
细长的睫毛轻颤着,混着一层水雾,一脸怯生生的安吉拉转过头,入眼所见是齐休冷漠的表情,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她的面容顿时变得通红,猛地转过头,无视自己之前险些绊倒的行为,急匆匆的跑走了。
齐休感到厌烦的皱皱眉,虽然对方无意中露出了笨拙的一面,但心情沉重的他也没有理会的想法,反正跟他无关。
“可恶。”他咬着牙,狠狠的捣了一拳桌面。
在漫长的沉寂之后,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齐休站起身,垂头丧气的向着远方走去。
而在众人都离开之后,一道黑色锁链从空中穿过,周涛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原地,他眼神幽深的望着齐休离开的背影,表情显得极为严峻。
“气海溃散吗”他低语着,心中则有些惊疑不定,如果按照常理,哪怕对方的家世再如何强大,拥有这种素质的孩子根本就不会被允许进入这里。
考虑到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可能的话,像这种案例的人会被视作‘积灰种’,被当作普通人而培养,那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可是,这个孩子竟然入学了,要知道,这个学堂本就被视作精英学堂,是培养联邦未来高层的地方,除非天资超群,一般是不允许外人加入的。
“推荐人那里显示空白,是哪怕是我也无法接触到的人。”周涛叹息着,这种情况很明显是某个高层的独断行为,甚至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再看一段时间吧。”最后,他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遥望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周涛的眼中有一丝不忍,他很明白,对方之后会遇到怎样的遭遇,无法跟上同龄人的脚步,也无法接收更上一层的知识。
最终只能在浑浑噩噩中被退学,身心都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而且,即便是他告知对方三年段的知识也无济于事,很多东西本就是书本无法描述完整的,即便真写出来了,也比整个二年段的内容还要多,大多数还是用于修饰的词语。
在这方面只能靠他自己。
嗒嗒嗒。
拖着疲惫的步伐,望了眼已然昏黄的天空,一声叹息从口中漏出,习以为常的走在门前,打开门,转身进入。
嘎吱。
趴在带着一丝凉气的软垫上,半只眼睛看着地面,一层薄薄的灰尘正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珠向下一瞥,只有一行脚印的痕迹。
不要去想,他暗自告诫着自己。
姐姐会回来的,母亲为了自己使用了术法,大家都是爱着自己的。
对了,再过几天,就到叔叔回来的时间,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不会的。)
若有若无的低语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用力地摇摇头,而后,合上了眼睛。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寂静的屋内,唯有一层黑纱弥漫着,它浮在半空,望向下方那道幼小的身影,一点一点,继而将其全部吞入了口中。
就这样,他成为黑暗中的居民。
黑暗在空中低语着。
它的子民绝不死于孤寂,只会被自己杀死,那将是唯一且永恒的结局。
“”轻微的鼾声响起,打破了那一丝沉寂。
男孩翻了个身,双手静静的放在腹部,脸上露出了恬静而安详的微笑。
望着那道笑容,黑暗嘟囔一声,被隔空而来的月光打散,消散在了空中。
静静的月光流淌着,虽不发一言,却别有一番暖意。
蔚蓝色的天光在外面的天空之上一闪而过,而后失去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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