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四哥你等等弟弟啊。”
恒亲王胤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像极了走路不稳当的大鹅。
胤禛听见声音后停下脚步转了身。
眼里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嫌弃。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也变得这般不稳重了?
“四哥,”胤祺扶着腿,喘着粗气,都直不起腰来,“你走得也太快了吧。”
胤禛只是撇了一下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却什么意思都表达出来了。
明显就是在说:是五弟你的体力太差了。
恒亲王也看得分明。
他一噎,张口就要为自己辩解。
却被胤禛给打断了。
他面无表情,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冷漠。
“叫住我,何事?”
恒亲王显然也已经习惯了。
他拽着胤禛的胳膊,站直了身体。
而后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笑着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去个附近的茶馆,坐下来好好聊聊。”
胤禛急着回家见念安呢。
实在没心情和老五在这里闲扯皮。
但是念着那一点仅有的兄弟之情,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找个幽静点的雅座,”苏培盛很会办事,拿出银子给店伙计,还特意叮嘱道:“记住了,千万不能让人进来打扰。”
店小二连连应声,只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就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严实了。
“此地简陋,”胤祺亲自替胤禛倒了一杯茶水,“还望四哥不要介意啊。”
胤禛接过却一口没喝,直奔主题:“说吧,什么事情需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有些不解。
虽然老五和自己年纪相仿,其实交情也没有很深。
一是因为对方自幼养在太后膝下。
都已经到去南三所念书的年纪了,却连一句完整的汉话都说不利索。
这就导致了小时候的胤祺,很不喜欢和其他阿哥们打交道。
二嘛。
就是胤禛当时的处境了。
夹在养母和生母之间,左右为难的日常。
在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是德妃之前,胤禛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不过的小孩。
可是很快。
他头顶上的那片天,塌了。
露出来它原本丑陋且真实的一面。
佟额娘为了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活活把身子给搞垮了。
而德妃娘娘呢?
对胤禛的态度,着实让人无法适应。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好的时候,慈眉善目,笑得亲切又和蔼。
不好的时候就冷脸相对,说起话来含着刺。
一点也不在乎,她年幼的孩子能不能承受的住这般反复无常的对待。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胤禛幼年时,一直在同自己的处境做斗争。
根本没有机会,去和同龄人交好。
也就大了之后,发觉老五是个实诚性子。
暗地里提点过他几句。
但是更多的,也就没有了。
“四哥啊四哥,”胤祺笑着感叹:“你还是这般性急。”
胤禛不置可否。
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还蛮有威慑力的。
“好好好,”胤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正事说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身体,轻声问道:“四哥,你是不是去宗人府,看望十三弟了?”
胤禛本来垂着的眼睛,猛然抬了起来。
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刺得胤祺下意识就坐直了身体。
感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说四哥,”他苦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你就不能等弟弟把话说完?”
胤禛嗤笑了一声:“谁让你婆婆妈妈的,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唉,”胤祺气得翻了个白眼,做出西子捧心状,嘴上感慨道:“我是好心来着,四哥说这话,也太伤我的心了。”
“别胡闹了。”
胤禛忍无可忍,只觉得额头上的太阳穴都跳个不停。
“我是从老九那里听来的,”胤祺突然生了脸色,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怕他们会以此为把柄,要挟四哥你。”
胤禛愣神。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告诉我”,当然,他也问出了口。
胤祺闻言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笑得身体都前俯后仰的,连板凳都坐不下他了,“这就是原因啊四哥。”
胤禛不明所以。
老五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个劲儿地在这里打哑谜。
但是他不欲占弟弟便宜。
更何况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五弟,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胤禛认真的做出承诺:“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来找我,哥哥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胤祺听了后,脸色难看了一瞬。
“四哥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语气里充满了自嘲。
让人听了心里怪不舒服的。
胤禛却摇头否认道:“并不是。”
而后顿了一下,十分真诚地解释道:“五弟,四哥有句话想提醒你。”
“既然前面那么多年都没有选择掺和进来,那么日后也不要倒向任何一方。”
因为一旦进来,想抽身而出,就难如登天了。
胤禛的话可谓是肺腑之言。
胤祺心里很清楚。
这种真心实意为他人考虑的话,也就只有他四哥一个人,能说出来了。
至于其他人?
呵!
不知想到了什么,胤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
紧接着,他猛灌了一口茶,挤出来一个笑,“不管怎么说,老十三也是我的弟弟。”
胤禛闻言,彻底愣住了。
握在手里的茶杯,因为一瞬间的抖动,而洒到了手背上。
半晌,他才低低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老十三呢。”
胤祺也跟着低声叹了一句:“四哥啊,好像我们这些年,走的越远,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却越来越少了。”
胤禛满心复杂地回到了雍亲王府。
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待了好久。
直到从千丝万缕中理出来一点头绪之后,这才推开门出去。
猛吸了一口冷空气,感觉到沉重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他捏了捏有些酸痛的晴明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荣安主子呢?”
“还没回来吗?”
他猛然出声,吓了苏培盛一跳。
“回主子爷的话,刚刚荣安侧福晋身边的小全子递了消息回来。”
苏培盛边说,边暗中叫苦不迭。
这都叫个什么事啊?
“说!”
胤禛催促着:“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哎是是是,”苏培盛擦了擦冷汗:“说是荣安侧福晋,今天晚上要在富察府用过晚膳,再回来。”
说完,苏培盛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生怕自己被迁怒。
荣安侧福晋也真是的!
主子爷能让她出府,甚至回去一趟,已经是大大的恩典了。
怎么还能得寸进尺,一直留在富察府上不回来呢?
这下子好了。
搞得主子爷也不高兴了。
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们吗?
看着平日里都安安生生的,没想到一来就搞出这么个大问题。
荣安侧福晋可真是,真人不貌相啊。
而此时的富察府上。
念安把十三阿哥患了严重的腿疾一事,稍稍透露出一点口风,给她的阿玛马奇。
“太医都治不了?”
马奇惊奇道。
“对呀,”念安皱着眉头点头,“所以我这次特地回来,就是想问问阿玛,可认识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或者郎中。”
马奇抚摸了一下胡子。
思考了片刻后,突然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地说道:“还真有一个!”
“不过……”
念安急忙问:“不过什么呀?不好请吗?”
“阿玛你快说呀。”
马奇看着焦急万分的宝贝女儿,心里又酸又涩。
这是作为一个老父亲,都会忍不住产生的情绪啊。
只是他不愿让女儿过多等待。
于是压下来心底那难以忽略的醋意,赶忙接着说:“安安可还记得,府里的那位女医?”
马奇这么一说,念安先是一愣,后努力回想起来。
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就是那位,替我调养身体的女医?”
“对,”马奇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她。”
念安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她迟疑着问:“阿玛,我记得那位女医,好像不太擅长这类病症吧?”
马奇神秘一笑,得意又骄傲。
“这安安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一脸捡了大便宜的表情,低声说道:“可是她手里,有不少祖传的医药方子呢!”
念安下意识地想,自己阿玛突然露出来这副大反派的表情,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阿玛你……”
马奇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宝贝闺女在想什么。
立马开口打断:“阿玛可是一向都慈悲为怀的,乖女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笑话,他怎么可能做出抢夺财宝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咳咳!
当然了,以前的事情,肯定就一笔勾销了。
毕竟英雄不问出处。
怎么好老逮着过去不放呢?
“阿玛对不起,”念安立马露出愧疚的神色,一脸懊悔地低下了头:“都是我……”
“不不不,与安安无关啊,”马奇这个宠女狂魔,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当即就缴械投降了:“都是阿玛没有说清楚。”
念安这才重新露出来一个笑容。
又问:“那她,现在还在府上吗?”
“当然了,”马奇毫不犹豫地点头:“安安要见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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