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早就已经关了。
江映澄由她的钟伯伯抱在怀里,一路以卓绝的轻功硬生生翻回了宫里。
守门的官兵老远就看清了几人的身影,当即就想回身开门,却连转身的动作都还没能完成,就见几人从他们的头顶一跃而过,直接窜了进去。
他们便也心安理得地站了回去。
宫门内,江映澄骂骂咧咧的声音同她本人一起落了地。
“都、都不陪澄澄回宫,没义气!”
“玩的时候说跟澄澄天下第一好,到共患难的时候就都跑啦!”
“好过分,澄澄再也不要喜欢伯伯们了!”
她念念叨叨了好半天,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应和的声音。
江映澄疑惑抬头,直直对上了几人略显僵硬的身姿。
“……”
江映澄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说起来,澄澄大半日没见到父皇,都已经好~~想他了呢!”
而后,话音倏地一转:“但是!这个时辰父皇一定已经休息了,澄澄还是不要打扰他啦!”
说完,她就对着她的钟伯伯伸出双手,企图讨得一个飞天逃窜。
【呜呜呜钟伯伯,你抱抱澄澄呀!你快抱抱澄澄呀!!】
菜菜,捞捞!!
身后忽而响起一声轻笑。
声音是江映澄好喜欢的清越嗓音,声音的主人也是江映澄好 喜欢的美人父皇,可这一次,这么好听又好喜欢的笑声,却直直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再也等不及她钟伯伯主动伸手,飞扑过去,就要顺着对方的腿往上爬:“钟伯伯!澄澄困啦!”
【快送澄澄回去睡觉啊呜呜呜——】
钟承望抬头望天目不斜视,任由小家伙往上爬,就是不做半点回应。
蓦地,身上的重量一轻——
小家伙被她心心念念的美人父皇从身后整个人都捞了起来。
四人识趣地退了下去,边走,还能边听到小家伙变着花样哄她美人父皇的声音。
“天呐,这不是澄澄超~想见的父皇吗?!”
“哇,澄澄真的好开心呐!”
“诶——”
几人的脚步渐行渐远,这道声音也越来越小。
……
江映澄一路被拎着回了衔阳宫。
江宴川虽然生气,还是先唤来了宫女安排给小家伙洗漱。
小家伙自之前留宿过后,就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将自己的小行李搬了过来,江宴川在布满小家伙气息的寝宫里四下扫了一圈,竟也有一种早该如此的奇妙感觉。
又半晌,被宫女们洗得香喷喷的江映澄独自推门走了进来。
——甫一进门,就直直朝着床上摆放着的、自己的小被子扑了过去:“啊!澄澄好困呐!”
她飞速将小被子抖开,又飞速将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蛄蛹着来回转动了几圈,成功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被卷儿。
江宴川静立在床边,垂头看着眼前这个被卷儿。
小家伙的被子是翠绿色的,如今这样被她团成了细细长长的一条,看起来倒还有些像一条肉滚滚的小虫。
江宴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差点没忍住轻笑出声。
“江映澄,”他道,“出来。”
床上的被卷动作细微地蠕动了两下,而后归于平静。
小家伙仍裹在里面,连半根汗毛都没有露出来。
江宴川怕她当真捂坏了自己,又担心吓到她,只得叹口气道:“父皇没有生气。”
这一次,绿色的被卷儿动作稍大了些,最后缓缓露出一条小缝。
江映澄黑亮的瞳孔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真哒?”
江宴川点了点头。
江映澄这才一把将被子掀开,小手不停在脸颊边上忽闪:“父皇早说嘛,热死澄澄——哎哟!”
临近外侧的耳朵突然被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揪住,轻轻一扭——
“嗷!”
江映澄猛地向后一缩。
好在江宴川也没真的用上力气,江映澄只微微退了一小段距离,也就叫她躲过了攻击范围。
江映澄眼泪汪汪地控诉道:“父皇骗人!”
江宴川坦然地“嗯”了一声:“你也说逛过街就会回来。”
江映澄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别别扭扭地转头冲向床铺里侧,拒绝听她美人父皇的“歪理”。
理亏,心虚,但倔强。
惯是宠溺小家伙的江宴川这一次却没有轻易收手。
他将小团子一整个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对面,手指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今日胥九提前派人进宫,说你一定要跟着陆遥去江阳街探案,”
江映澄的眼睛倏地睁大,还未来得及在心底谴责她胥伯伯背叛她们说好的同盟,就听对面的美人父皇蓦然放缓了语气——
“父皇当时心里担心极了。”
他几乎当时就要亲自去将小家伙揪回宫来,还是当时正好在场的大臣将他劝了下来。
——丹霞国国主的人早就已经被他们都换了芯子,还有那么多国主在旁边守着,小家伙应是不会受到半点威胁的。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将跟在自己身边的暗卫全都派了出去。
那群人隐匿身形的本事一流,他也不担心会破坏小家伙的计划。
话音里包含的柔情她先前未曾听过,一瞬间就让她忘记了全部的想法,满脑子里都只剩下了一句——她让她的父皇害怕了。
“父皇关心我”和“父皇担心我”两种情绪在她心里不停拉扯,让她既自得又自责。
“那、那澄澄……”
她想说那澄澄下次不再冒险了,又猛然想到自己实在是比大家多知道了好多消息,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父皇对她很好很好,她也想要帮帮她的父皇。
江宴川见小家伙神色纠结,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又沉沉地叹了口气:“近日京中来往人员太过复杂,各国探子混迹其中,你有没有想过——”
他垂下头,直直望向小家伙看过来的双眼。
“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被什么人藏起来了,父皇该去哪里找你?”
“若是你被什么人伤到哪里,父皇又该有多心急?”
江宴川之前没说过这样的话,对这方面也总是不善表达,煽情的话被他说得无比僵硬,好在,小家伙看起来像是都听懂了。
他又适时抛出诱饵:“如果澄澄能在元日宴结束之前都安稳待在宫里,那样的话,待各国使臣离京,父皇就带你去巡游。”
小家伙的表情呆愣愣的,有好几次都忘记了呼吸,也对这句最后的诱饵没有半点反应,却直直朝着她美人父皇的怀中扑了过去。
真好啊。
她想。
她的父皇,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父皇。
没有之一。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江宴川将小家伙牢牢拢在了怀里,缓缓勾起了一边唇角。
示弱而已,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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