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揣着疑惑,跟着韩枭回到琢玉殿。
亭台是一座棕红色木质雕花的吊脚小楼,共有三层,坐落在整个琢玉殿后方。
韩枭十几年的光阴都在这座小楼里。
夏日赏花听雨,冬日窝在软榻上读书听曲。
这个栽种着梅树的小院子,就是琢玉殿后花园。
他会在庭院里打拳习武,累了就上来亭台小楼躺一会儿。
顺着台阶走上二楼,掀开玉色的厚实绵门帘,里头便是燃着熏香的温暖厢房。
一楼是放杂物的,三楼是小小的书房以及藏书阁。
虽然琢玉殿里有更宽敞的书房,但韩枭不喜欢待在对面庄严沉闷的大殿里。
只有这座小楼才是他的地盘,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天地。
韩枭的领地意识有些强。
可能是因为八岁那年母妃就去世了,导致他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只能自己给自己创造可以稍稍安心些的环境。
这种心理也体现在——
他对所有属于他或已故母妃的物品,都充满占有欲。
他愿意砸了扔了都可以,但别人不准碰。
以及他没想跟谁对话的时候,有人多说两句他就嫌烦。
就觉得:
我待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擅自说话打扰我?
刚才那个蒋胖子也是因为这个而被掌嘴。
包括韩枭很不喜欢有人擅闯他的地盘,比如这座小楼。
平时除了白檀,几乎没人敢到他的小楼里来。
别的小厮和侍卫只能在一楼待着,或坐在台阶上听候差遣。
上次他跟季清欢在这里打架,韩王听到消息领着赵钰慈来,也就只走到台阶口的门洞附近站着吹冷风,没往里面进。
因为知道进来了他要闹。
从前韩枭最听他爹话的时候,都因为韩王踏进小楼而发过好大的脾气。
当时整整绝食两天,换来他父王‘保证不再擅闯’的承诺。
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人被允许进入小楼。
是季清欢。
可以说十几年来除了白檀之外,季清欢是第一个被允许进入韩枭小楼的人。
不过这些事季清欢并不知道。
爬台阶,登上二楼。
入目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和乌木色矮桌,桌上摆着白檀煮到一半的青柑茶水,待会儿得倒掉沏壶新的。
周围还立着几枝落地的青铜烛台架,最高的能有两米,最矮的只有半米。
青铜烛台参次不齐的摆放着,营造出的画面却很和谐。
光线凝聚出古朴温馨的静谧氛围,待着很舒适。
宽大的软榻旁边放着黑色蒲团,不久前季清欢就是坐在蒲团上给韩枭讲鬼故事的。
“去叫人打盆热水。”
一进二楼暖阁韩枭就朝白檀吩咐,跑了一圈他要洗手。
“是。”白檀应声出去。
韩枭踢了靴子踩进软榻,拽着几只长条软枕围出个四方窝儿,自己盘腿坐进窝儿里,最后扯来厚厚的毛毯披到身上。
这才抬眼望向季清欢。
方才在采买司杀伐果断的阴鸷少年,此刻神态平和又放松。
显然刚杀过人也没影响他心情。
韩枭朝季清欢说话,语调散漫。
“你过来啊,继续讲故事。”
“哦。”
季清欢还在门洞那边站着发呆。
听见韩枭叫他,这才动身往屋里走。
一进去就看见软榻上的人把自己裹成粽子状,长毛黑绒毯子簇拥着脸庞,衬得肤色瓷白如玉,娇贵的很。
韩枭这几天听故事都是这种状态,明明害怕鬼还非要听他讲。
听到恐怖的节点还要抬手叫停,让他去端杯茶喝下缓一缓,然后再继续听他讲。
娇柔做作事儿还多,特别烦。
但这会儿季清欢不觉得韩枭烦了。
他拿了书册,快速坐到软榻旁边的厚地毯上,离暖和的炭盆不远。
在讲故事之前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他掀着书页,语气状似随意的朝韩枭问。
“哎,你怎么知道那个胖子是故意以次充好,如果真是贡茶受潮了,只能用次品暂时顶替呢,不就冤了一条人命?”
窗外刮过一阵午后凉风,吹动屋檐悬挂的银风铃叮咚叮咚响。
韩枭裹毯子的动作忽然顿住,露出几颗白牙朝季清欢笑。
“——原来你没看明白?”
“”
得意什么!
靠,早知道不问了。
季清欢佯装淡定的翻开书页,准备当念书机器人,语气倔强的找补着。
“也没有很想知道,就随口问问。”
“哈。”
韩枭看出季清欢是真不明白,瞬间就爽了!
这是一种真切凌驾于季家儿子之上的快感,不是那种靠威胁达成的。
啊啊啊舒服。
他裹着毯子歪倒在软榻里,暗爽过后,故意摆谱儿的轻咳一声朝季清欢说话。
“等你讲完鬼故事我再告诉你,这次不许敷衍。”
“不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季清欢就不给这人捧场,低头看书页。
本就清冷的长相因懊恼抿着唇,表情更显严肃清峻,坐在这儿活像一尊冷冰冰的玉人,呆板又正经。
韩枭看着季清欢懊恼的模样,勾唇笑起来!
他墨色眸底闪跃着几分光亮。
“我还偏要告诉你!”
“不听,我要讲鬼故事了。”
“若真因贡茶受潮要以次充好——”
“书生进入破庙!发觉周围安静的可怕,他浑身一阵阵发冷”
季清欢大声打断。
怎料韩枭这狗东西比他更大声!
“——账本上只有贡茶五十两的账目,没记录次品的价值是几何!”
“寻常人家进出账目都要记录呢,更何况是他们采买司,没记就是没有这回事,喂!你听见没有?”
啊。
狗韩枭烦死了!
季清欢把书册抬高挡着软榻那边,脸颊微热的继续念。
“书生绕到佛像后面,发现一具惨白惨白的人骨,透过月光”
“不行,你得认真听我说,本世子可不是轻易教人的。”
韩枭把书册直接夺走,丢到一边去。
逼着季清欢听他显摆!
“我还发现他们串通一气偷我的钱,你没听见有几个人给蒋胖子求情?那就是蒋胖子的同党。”
“蒋胖子说他自己‘治下有方’,是暗示那些人快点想办法保他,否则他就要当场揭露,叫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韩枭得意扬眉:“还好我杀的快!”
“”
“为什么?”季清欢还是没忍住问了。
书册已经被夺走,他稍带懊恼的直视韩枭。
真就不信了。
这么弯弯绕绕的事韩枭片刻间就能理出头绪?
别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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