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道血花从季清欢眼前飞过。
他转头看,有个年纪还不过二十岁的季家小将,腹部被南部兵将用刀穿透了!
死尸骇然倒地。
杀人的南部兵将握刀的双手轻颤,嘴里嗫嗫着说。
“是,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孟叔死在眼前,老爹生死未卜,自家兵将还被韩王的人屠杀。
一桩桩,一件件。
都令季清欢心如刀绞,几欲疯狂!
少年将军一双黑眸里,酝酿出极度危险的冰裂风暴,闪现寒光。
正当他要把长枪对准韩问天时——
“季清欢!”韩枭忽然冲出来靠近,张开双臂作势要扑他,语气极低且迅速,“挟持我。”
“!”
电光火石间。
季清欢来不及思考,抽出小腿绑着的匕首直接横到韩枭脖颈上!
“叫他们退后!”
“呃,”韩枭很配合的转身挡在季清欢身前,被他挟持,当即朝韩王和南部兵将喊,“都退后,退后”
啊。
韩问天看的呲目欲裂:“枭儿!”
“都住手,不可伤了世子!”
所有南部兵将都不敢动了,小心翼翼打量着,缓慢往后退。
“韩枭,”季清欢一手攥着长枪横挡韩枭胸口,另一手的匕首刀片就搁在韩枭喉结处,用膝盖撞着他往前走,“走,让我走。”
韩枭心里清楚,今日是一定要让季清欢去望海崖看一眼的。
否则季清欢会怨恨他一辈子。
“父王,”韩枭喊,“你就叫他们去看一眼吧,否则接下来也不好”
不好收场。
韩问天恼怒的瞪了一圈季家人,抬手放行。
“叫他们去!”
都这么久了,去了又能如何。
要么看见季沧海的尸首,要么就是被匈奴杀死后抛尸海域,什么都找不见。
等找不见也就死心了。
但这群人着实可恨,竟敢劫持他的枭儿
他韩问天何时被人威胁过。
更何况是这群丧家犬!
夜深霜重。
季清欢挟持着韩枭,从医帐里走出来。
外面站了许多人高举着火把,大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有李文和脑袋缠着纱布的李武,匆忙赶来的瘦猴钟恒,满脸复杂的曹承枫,以及眼眶发红的白檀。
白檀看着自家世子被少主用匕首劫持,心急又纠结,想劝:“少主您——”
“滚开。”季清欢面无表情。
李文李武是直接就让开了,毕竟他们小时候是在季州城长大的。
但钟恒和曹承枫还在站着,得救世子。
曹承枫憋了几憋,说:“季清欢,你把世子放开,挟持我吧。”
“老大,”钟恒攥拳,担忧的紧皱着眉,“老大你别这样,否则往后就没法儿”
挟持过世子的人,还怎么能在北大营行走啊。
不能回头了。
季清欢眼眶充血,瞪着他们重复一遍。
“滚开。”
“”
最终,营里的季家军都顺利翻身上马。
季清欢收起匕首,单手用长枪指着身侧站立的韩枭:“我再谢你最后一回。”
谢谢韩枭愿意被他劫持,送他们走。
“季清欢,”韩枭脖颈有一道细小伤口,是无意中被匕首割伤的,他却没觉得疼。
只仰头盯着骑在马上的人,眼眶发红。
“不论你能不能找到季将军,你早点回来,可以么?”
季清欢抿了抿唇,没说话。
韩枭脸色苍白,感觉心脏隐约有些难受,他很想不管不顾的叫人把季清欢绑了
但见识过季家父子感情有多深。
仅存的理智提醒他,不可以这样做。
韩枭有很多话想跟季清欢说,比如哪怕所有人都离开你,但我不会,我永远都钟情你一人,我以后会对你很好,连同季家叔伯们的那份。你不要伤心,不要为死去的任何人难过,我看着也好难过,心很疼。
时至今日韩枭才明白——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跟他感同身受的。
季清欢不开心,他就不开心。
季清欢难过,他会更难过。
不能罔顾季家军的生死,因为季清欢会难过。
但最后,韩枭站在季清欢的马匹旁边,咽下心痛和冷风,就只说了一句话。
“我乖,我在这里等你。”
你要做的事就去做,这次我放手,不跟了。
你早点回来。
“”
季清欢转开脸不看韩枭,仿佛没听见这句捎带有乞求的话。
他收回长枪,紧夹马腹如利箭一般冲出去!
没有回头。
“驾!”
后面的季家军都迅速跟上,营门前越来越空荡了。
直到韩枭只能瞧见一片马屁股,前方尘雾浓浓,夜色逐渐连马带人全都吞没了,什么都看不见。
曹承枫他们从后面跑过来。
白檀围到韩枭身边,打量脖子和身上:“世子您没事吧?”
“季清欢。”韩枭却直愣愣的望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感觉心都空了。
身后还有追出来的韩王他们。
韩问天先是朝一队兵将低声吩咐了什么,让这支队伍背着箭筒翻身上马,在夜色里跟上前面的季家军!
韩枭还在僵直站立着。
“枭儿,”韩王迈步上前,在马蹄声中拽韩枭的红衫衣袖,“回营叫军医给你把把脉,那季家的胆大包天,竟敢拿你的命威胁本王”
“!”
韩枭蓦地觉出不对劲儿。
目光回神,盯着后面那一队正远去的南部骑兵。
他转头问:“父王,您叫他们干什么?”
“哼,”韩王冷哼,桀骜的勾唇笑了笑,“自然是给他们些教训,看他们下回还敢胆大包天的挟持你!”
“”
夜色下的南营门前,就看一身红衫的少年忽然动身了。
韩枭随手夺来一匹马,翻身而上。
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的直接骑着冲出去!
韩问天吓一跳:“枭儿,你做什么去?”
那红衫少年脸色苍白如鬼怪夜行,根本没回头,顷刻间就跑出很远。
“快!”韩问天急忙挥手,示意旁人跟上。
“去把世子带回来,不许叫人误伤了他,快去!”
“是!”
曹承枫、李文李武以及白檀钟恒他们,几个少年都牵了马,紧紧追在韩枭后面,一同朝望海崖奔去。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而前方拼命骑马追过去的韩枭,苍白面庞上唇瓣紧抿着,心脏砰砰的都快要跳出来。
他只知道——
季清欢的状态已经承受不了更多打击。
他都不敢将人强行留在营里。
可他父王却在这个时候派兵去‘教训’他们,若季清欢先看见他爹的尸体,再遇季家军被伏击
只怕是要疯!
望海崖旁边就是悬崖,仿佛要出事。
绝不!
与此同时。
韩问天走在回营的路上,烦躁摸了摸发冠。
忽然嘶了一声。
他转头望望左右,营里还能走动的兵将几乎都出来了,毕竟今晚动静这般大。
先是季沧海失踪,后是世子被劫持。
可是——
仿佛少了两个人啊。
那个西夏小王爷,以及太子赵钰慈呢。
他们连热闹都不出来看?
也不关心季沧海的生死了?
“不好!”
韩问天脸色一慌,小跑着招呼人去傅云琦的小帐。
海边夜幕下,红衫少年的吼声撕心裂肺。
“季清欢。”
“季清欢——”
“停下!”
“不许放箭了,不许放箭!”
“本世子的话你们听不见吗,是都聋了吗!”
“住手!”
“”
韩枭骑在马上不停叫喊,唇边已经有血沫要往外溢出,肺部像一片残旧破抹布,鼓着包的发疼。
海边的风真凉,阴寒刺骨。
从望海崖到西坡山脉的这条路,更冷。
两个多月前,他们两只小帐里的八个少年,在这条山谷里合力埋伏匈奴探兵,嬉笑怒骂,还误打误撞杀了金国四王子。
那时虽然是冬天,阳光却是暖的。
但此刻——
山道里,最前面是宛如丧家之犬的季家军,骑着马狼狈奔逃,一路都有尸体从马背上跌落坠地!
中间是奉韩王之命,要射光三百只箭筒的南部骑兵。
再就是韩枭。
他的嘶吼和阻拦都没有作用。
他的呼声被淹没在箭雨和马蹄声中。
他隐约能看见,季家军正在尽全力对抗南部骑兵射出的箭雨,保护季清欢。
而季清欢身后,背着两把长枪。
一把是季沧海扎进海边礁石里的霸王枪,一把是白鹤长枪。
此刻都被季清欢一个人搁在后肩背着。
未见季沧海的身影。
季家军正被南部骑兵追逐着射杀!
韩枭喊的肺部生疼,可他的声音并没被几个骑兵听见,那些骑兵没有停手。
身后,白檀和曹承枫他们加急赶上。
曹承枫想拽韩枭的缰绳,把韩枭带回南大营去。
“季清欢”韩枭语气绝望的喃喃。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清欢了。
在季清欢痛失叔伯和父亲后,又被他父王派兵射杀追逐,像痛打落水狗的架势被追击,还不知这些骑兵何时能停手。
也不知最后季清欢会被追逐到哪里。
即便能活着被带回来。
韩枭知道,那个曾经骄阳恣意的少年季清欢,要死掉了。
就死在今夜无数的痛击中。
怎么办。
他要他的季清欢,要季少主。
“停手停手”
“不要射杀他们。”
“还给我,把还给我。”
随着季家军被射杀,坠落马匹的人越来越多。
韩枭看的气血攻心以至双眼晕眩,终于在高强度的纵马疾驰下,强忍不住的让一口血雾喷出来!
随后。
穿着轻薄红衫的少年陡然坠马,衣袍在空中翻飞,身躯就如一只红色死蝶,不知死活的被惯力甩向旁边野沟隙里,滚落砸出。
后面白檀他们亲眼看着这一幕,瞳孔放大。
惊魂大喊——
“世子!”
“”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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