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公是父皇身边侍奉的人,深得圣心,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尤其她将将到江夏,根基不稳,许多双眼睛都盯着,等着她出错。

    “我倒认为,我做的对。”

    林倾暖眸底冷意一闪而过,笑意浅似于无。

    郑公公出自宫中,自然对宫中那套生存的把戏玩的透透的,不会明着得罪什么人。

    所以他方才的话,乍一听,几乎没什么问题。

    但细细琢磨就不对了。

    那些话,可以说是江夏皇明着的授意,也可以是他自己揣摩了江夏皇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作为一名在宫中待了许多年的内侍总管,都不会当着太子的面说起。

    毕竟,话中虽然多为江夏皇对他们姐弟的“想念”,但话里话外,却也在埋怨着苏锦逸无故耽搁,没有尽早赶回京城。

    这话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轻则妄图揣测圣意,重则更是挑唆两宫关系。

    不管哪个罪名,都不是他一个宦官能承受得起的。

    这一点,郑公公不是不知道。

    所以能让他冒这么大风险,不惜越过苏锦逸也要说出来,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她很快就联想到了顾怿对他们姐弟的敌意。

    他和郑公公看似态度不同,但原因可能却如出一辙——

    他在向她和渊儿伸出橄榄枝。

    若只是普通的善意或是示好,她会毫不犹豫的接受,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但他用“踩着”苏锦逸的法子,来向她投诚,这样的“示好,”她不稀罕。

    如此做,一则为了警告郑公公,二则,也是为了绝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心思。

    “阿暖——”

    苏锦逸目光望向前方,云淡风轻的开口,“其实你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他早已习惯。

    朝中大臣怎么想,宫内内侍怎么做,甚至于父皇如何选择,他都不怎么在乎。

    他最在乎的,早已不在这里。

    即便还在,他是不是太子,她也不会在意。

    林倾暖瞧了他片刻,忽而噗嗤一笑,“哥哥,你觉得我在担心你?”

    先前她没觉得,可方才郑公公那一出,让她突然明白,她早已将苏锦逸当做了家人。

    或许是在他执拗的想要带她回江夏的时候,或许是在他坚持告知她当年真相的时候,也或许,是他为了她,不顾身子同初凌波生死交手的时候。

    时间太久,有些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谁管呢,总之,他是她除了宁国府以外,认的第一个亲人。

    对上他清泉般深澈的凤眸,她语气轻松,笑意盈盈,“但我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由着他明里暗里的挑拨离间吧?”

    她从不怀疑苏锦逸的能力。

    单看他能在众狼环肆的情况下,犹能稳坐东宫,并及时出手帮着昏庸的朝廷纠错善后,她就丝毫不担心他会受这些恶仆的腌臜之气。

    他自有他的威信,他的手腕,他的权谋。

    不仅仅因为他是太子,还有他凭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争来的仰慕敬重。

    所以尽管郑公公心里有了小九九,但也只敢借着江夏皇的口,隐晦的向她和阿渊示好,而不敢明目张胆的开罪苏锦逸。

    当然,至于他为何放着堂堂太子殿下不讨好,反而舍近求远的盯上了她和阿渊,她估摸着,恐怕是因为这张极其官方的圣旨,让他揣摩错了圣意。

    听了她的话,苏锦逸罕见的愣了愣,随即眉目舒展。

    他生的本就俊逸无双,如今这般瞧去,愈发宛如玉树琼花,瑶池逸仙。

    “你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他唇边泛出点点笑意,“走吧,我们回京!”

    一个御前总管而已,她得罪了又如何,左右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在。

    林倾暖眉眼弯成浅浅的月牙,愉悦的跟了上去,“嗯!”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便紧追两步,同他并行起来。

    她敛去唇边的笑意,偏仰着头看向他,眸色严肃又认真,“哥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信我。”

    之前她一直觉得,顾怿对她的防备,纯属小人之心。

    可经历了郑公公一事,她恍然醒悟。

    在她眼里的不当回事,别人可能并不这么认为。

    她和渊儿来江夏只是暂住,待云顼前来迎亲,他们便会离开,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所以她才不惧得罪郑公公。

    但别人看到的,却只有一个事实——

    渊儿是皇子。

    皇子,在郑公公这样的人眼里,是保命筹码,是荣华富贵,是名利爵位,同样在别人心中,却也可能是阻力,是障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个别人,包括四大家族,包括古贵妃,甚至还有顾皇后。

    所以,他们姐弟的到来,恐怕很多人都不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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