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了下去,刚要请罪,头顶上冷沉的声音宛如千钧般砸了下来。
“你是天乩楼的人?”
天乩楼,着实可恶。
周全心里一个咯噔,立即将头磕得咚咚响,哆哆嗦嗦的否认,“皇上,奴才不是啊!”
顿了一下,他又颤抖着声音辩解,“奴才八岁就进宫了,一直都在宫里当值,怎么可能是天乩楼的人啊!”
难不成,是他在什么地方露馅了?
可是,不应该啊!
宫里这边都是万公公在负责,主子说了,他只需专心侍奉好皇上就行,不必掺和进去。
皇上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他心怀忐忑七上八下的时候,江夏皇又阴恻恻看向那两名宫女,“不是他,那就是你们了?”
两个宫女一头雾水,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江夏皇脸色不大好看,瞬间吓得面如土色,慌里慌张的匐在地上,连连请罪。
“奴婢不知什么天乩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正在磕头的周全倏然一顿。
敢情皇上这是在诈他呢?
他悄悄抬起头,这才发现,皇上好像是有些魔怔了。
略微思索了下,他不得不壮着胆子提醒,“皇上,她们是流彩和流珠,一直都在勤政殿侍候着。”
宴席的时辰马上就到,他是御前大总管,可不能看着皇上误了大事。
更何况,流彩和流珠毕竟无辜,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皇上拖出去砍了,那可真是牵连了无辜。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免不了一死的情况下,就听江夏皇嗓音漠然的重复,“更衣吧!”
再无多话。
屋内跪着的三人闻言,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接风宴说是在光禄寺,其实是在光禄寺旁,也是江夏皇宫最大的宫殿,宸极殿举行。
江夏皇御辇到达的时候,朝内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及其眷属早已分列两边,随着高昂的唱报声落下,整齐划一的下跪参拜。
所有人都恭敬有加,乖巧顺从,仿佛是发自内心敬仰着他们的君主。
入目之处,一派升平景象,欣荣祥和。
江夏皇眸色沉沉的看着,神情麻木。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表面。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群他亲自筛选提拔上来的臣子和一直信赖的宫人中,谁是出自天乩楼。
或许都是。
有朝一日,他们只怕也会像之前那班朝臣一样,露出自己阴险的真面目,然后反过来将武器对向他。
总归是个隐患。
要不,都杀了,再换一批?
他深不可测的瞳仁中,渐渐浮起血腥之色。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皇上——”
轻飘飘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淡漠的没有一丝感情。
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一般。
江夏皇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顾氏已下了轿辇,走到了他的身边。
深青色袆衣,十二龙九凤冠尊贵无双,只是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映衬的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
理智回笼,他自己也被刚才的想法惊了一下。
他骤然发现,蛊毒被压制了,古氏一族被灭了,可他动不动就想杀人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甚至更甚。
敛去眸底的戾色,他收回落在顾氏身上的目光,重新换上淡漠威严的面容,一步一步走进大殿,踏上了玉阶。
不论她今日派人催促他赴宴,是不是为了替苏锦逸解围,但她身为皇后,这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所以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希望,她没有掺和进去。
否则,顾家也不能留了。
望着那方明明该是挺拔伟岸,如今却明显已露疲态的明黄背影,苏文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
真正关心他的人,太少了。
苏倾暖脚步未顿,跟在苏锦逸后面进了大殿。
她并不如渊儿那般感怀。
皇兄的计划,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破江夏局的。
所以她不介意在关键时候,推波助澜一把。
虽然有些残忍,但到底是为了大局。
根源在他,不是换几个臣子就能解决的。
而且,她也不希望他再心力交瘁下去。
这个皇位消耗的,不仅仅是他的精气,还有他的生命。
她想救他。
“众卿平身。”
江夏皇自御座坐下,威冷的神色在众人起身的瞬间,已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温和。
“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表情完美到无懈可击。
众臣应了声是,然后规规矩矩的在自己的位置落座,目不斜视。
皇上虽这么说,可如此庄重的场合,哪个敢真的放肆?
从方才的唱报声中,他们虽不曾抬头,但也知道,进入殿内的除了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前段时间刚归国不久,圣眷正隆的德庆公主和诚王殿下。
至于因为谋反而被诛杀的二皇子,早已成了历史,已经没有人再想起他。
晦气!
这是朝堂大换血以来的第一场宴席,除去一些老世家外,新到任的官员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相互走动过,可以说还生疏的很。
而更是由于任命的仓促,大部分官眷都还不曾被接到京城,所以到场的眷属,也多是京中勋贵家的夫人小姐,零星有外地来的,也皆面带谨慎,少言寡语。
但不管怎样,总归是宫宴,大家穿着都比较明丽鲜靓,也算是为这场盛大的宴席添了几分色彩。
苏倾暖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场内。
虽说不如她以往参加的宫宴热闹,但到底是嗅到了一丝新生的味道。
江夏,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夏皇简单说了两句场面话,外面的唱报声便再一次响起,“大楚太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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