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江婉被肩膀上的重量压醒了。

    她皱眉侧过脸,发现陆子豪的脑袋正压在她的右肩上,重得胳膊一阵阵酸痛。

    她想动,却动弹不了。

    缓了缓,她的左手伸出,毫不客气将陆子豪的脑袋推了开去。

    陆子豪睡得极沉,并没有被完全推醒,迷糊中蹭了个能勉强靠的地方,又很快睡着了。

    江婉将被子拉扯好,再次闭上眼睛。

    天蒙蒙亮时,护士站那边隐约传来聊话声。

    陆子豪恍然醒过来,睡眼惺忪看过去,本能要调整坐姿,却发现胳膊沉得很!

    他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江婉的脑袋不知何时挂在他的胳膊上!

    他蹙了蹙眉,本能想抽身离开,却在看到彼此合盖的被子后,停下了动作。

    接着,他的胳膊缓慢伸起,将江婉甩了开去。

    江婉迷糊蹭了蹭被子,歪在长凳靠背上,似乎又睡沉了。

    天色大亮,走廊上来回走动的人起来。

    陆子豪被吵醒了,腾地坐直身板——茫然发现他横躺在长凳上,身上的被子仍盖着。

    江婉却不见了!

    他将被子扯开扔下,匆匆走进病房。

    陆子欣还在昏睡,手背上的吊针不知道何时已经撤走了,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这时,隔壁病床的大妈对他笑了笑,示意小桌上的一张纸条。

    “找你媳妇吧?天刚亮她就走了,写了东西搁在这儿。”

    陆子豪微窘,礼貌颔首答谢,上前抓过纸条。

    上方写着一行娟秀的宋体字——我回家熬粥,你且留下照顾姐。

    陆子豪从没照顾过人,暗自庆幸亲姐仍睡着,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早上七点,江婉骑着自行车匆匆到了医院。

    她左手提着一个网兜,里头整齐叠放四个热乎乎的铝饭盒;右手提着一个大袋子,鼓鼓囊囊的。

    刚进病房,便瞧见陆子欣歪靠在枕头上,正望着天花板出神。

    江婉微笑问:“姐,好些了没?”

    陆子欣点点头,虚弱低声:“好多了,肚子不痛了。”

    趴在床尾打盹的陆子豪被吵醒了,“嗯??”一声,打着哈欠问:“姐,你醒啦?”

    陆子欣回了他一记白眼。

    江婉打开大袋子,取出衣服给陆子豪。

    “这是我帮你收的,先换上。剩下一套是姐的,昨晚弄脏的睡衣我拿回家洗了,这套天冷能换上。”

    陆子欣歉意连连,低声:“沾上脏污,难为你了……真不好意思。”

    江婉丝毫没嫌弃或介意。

    上辈子刘培民的母亲瘫痪多年,几乎都是她一人在照顾。

    一家人,互相扶持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既然选择要成为彼此的亲人,就不该介怀计较太多。

    接着,她取来温水让陆子欣洗漱,喂她吃了清淡白粥。

    怕大姑姐生病没胃口,她还炒了一碟咸菜,熬了一碗咸黑豆。

    陆子豪吃了两个大包子,还将剩下的粥通通吃光。

    江婉将东西收拾好,洗干净装回网兜。

    “姐,我得上班去了。医生说你这几天得吃清淡的,我让吴妈中午给你熬小米粥。十一点多的时候,你让子豪回家去取。”

    “好。”陆子欣答应了。

    江婉又嘱咐:“这是你的药,医生说饭后半个小时吃,三颗白两颗蓝。”

    “好。”

    “对了,我跟吴妈要了厂里的电话,已经打过去给你请了两天假。如果有什么急事,让他们到这儿来找你商量。”

    “好。”

    江婉一一交待妥当,转身上班去了。

    陆子欣望着她的背影,眉眼尽是欣慰笑意。

    一旁病床上的大妈竖起大拇指:“你这弟媳看着忒能干!”

    陆子欣与有荣焉点点头,随后眼睛瞄向弟弟。

    陆子豪耸耸肩,一副“跟我无关”的表情。

    “滚!”陆子欣躺回病床上,赶蚊子般踹开坐在床尾的弟弟,骂:“看着就心烦!滚远点儿!”

    “姐!”陆子豪不满咕哝:“我是你亲弟哎!”

    陆子欣冷哼:“还不如没有!关键时刻我还是得靠我弟媳!”

    吴妈已经年迈,眼睛花耳朵聋,昨晚她肚子痛得走不了,踉跄走到大厅已经受不住,歪倒在沙发上。

    哪怕是弄碎桌上的茶盏,吴妈仍没听到。

    要不是婉儿耳朵灵,及时下楼来,她铁定还要遭更多的罪!

    到了医院后,前前后后都是弟媳在忙,所谓的“亲弟”只会杵在角落站着或坐着,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一旁的大妈嘿嘿笑了,调侃:“没弟弟,哪来的弟媳?你们姐弟俩真逗!”

    陆子豪扬起下巴,道:“就是就是!”

    ……

    两天后,陆子欣出院了。

    江婉白天上班,晚上守夜,早饭晚饭亲自熬粥送饭,一刻也没歇着。

    陆子欣见她忙前忙后,感动不已的同时,内心已经全然将江婉当成自家人。

    她是家里的长女,是父亲事业的加班人,所以必须坚强努力,争取别对不起身上的“女强人”标签。

    习惯了只能靠自己强大,也习惯家里人都靠着她,厂里上下靠着她。

    一朝虚弱倒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觉得她很坚强,肯定能靠自己很快撑过来。

    就连自己的亲弟弟,那天下午见她气色好起来,便认定姐姐没事了,转身跟叶云川去了扬州。

    可她哪怕再坚强再厉害,她也有累的时候,也有虚弱不堪的时候。

    此时江婉体贴入微的照顾,让陆子欣多年来第一次尝试有人能让她依赖倚靠的感觉。

    所以,她心里异常感动。

    于是,陆子欣回到家后,立刻悄悄塞给江婉一个类似储钱罐的瓷器。

    江婉接过,发现重得很——忙仔细抱好。

    “姐,这里头是什么?”

    陆子欣压低嗓音:“是爸妈给我和子豪攒的银元和金豆子瓜子,也叫‘福气罐’。”

    江婉惊讶不已,连忙推了回去。

    “姐,这我不能要。”

    陆子欣笑开了,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玩意一般都由家里的长媳宗妇保管,为下一代继续攒福。交给你最合适,而且迟早得交到你手上。”

    她心里感激江婉,也疼江婉。

    可她不懂该怎么疼人,所以便把自己看重喜欢的宝贝送给她。

    江婉推辞不了,只能收下。

    “姐,那我收到哪儿去?”

    陆子欣道:“随你喜欢,哪儿安全就藏哪儿。”

    江婉想了想,点头答好。

    此时的两人皆万万想不到——这个又重又胖的可爱罐子会成为将来陆家东山再起的关键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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