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是沈一正的人生大事,他满面春光地示意身旁的傧相上前给那些拦门的小童红封。
然而,商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他双手支在一旁的铁树前,被扎得又往后缩了缩手,他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冲正在闹喜的门口说:
“先生,有人打我!”
“溯洄醉了?”站在廊下的傅蔼双手环胸看了一眼商归,随后与身旁的荀道渠问起:
“玊成,你父亲近日可好?”
荀道渠抬手扶过匆匆奔跑险些摔倒了的小童,他唇畔含笑,回答:“多谢师伯关心,父亲近日还不错,就是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是楚国沿海太潮了。你回去了和你父亲说一声,如今的世道是年轻人的,他都快七十了,得服老了,将重担交给你后与老夫一起归野得了。”说着,他招呼来拿到红封脸上喜气洋洋的管事,指了指在院中抱着铁树碎碎念叨商归。
“你去给溯洄公子单独安排一辆马车,再寻一位细心的婢子,将他安全送回沈师弟府上。”
“不用这么麻烦。”在闯门的沈一正说着,抬手拉住正在拦门的姜楠,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外一扯。
被瞬间带出拥挤人群的姜楠,扶着脑袋上险些要被挤掉了的绒花,冲着沈一正埋怨道:“哪有你这样闯门的?”
沈一正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与那些又要挤的宾客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紧接着他点了点院子里的商归,说:“溯洄醉了,你先带他去马车上。”
…
傅蔼先生的府上,今日倒是热闹非凡。
沈一正和韩子路从袖子里给了一个又一个红封,直到最后,他和韩子路身上空空如也,众人才哄笑作罢,将房门让给了他。
他站在门外,抬手郑重地整理着喜服,紧接着才迈入房间,在执着扇子的柳絮身前蹲下了身。
柳絮手中执扇,笑盈盈地往沈一正背上一扑。
“重么?”她低声询问。
“不重!”
他背起柳絮出了房门,衣摆随风一卷,恰巧与正拿着解酒茶哄商归饮下的姜楠他们俩擦身而过。
他的视线停留在姜楠的身上,脚下却并没做停留。
秋风依旧,暖阳依旧,甚至连师兄傅蔼的院子也如往昔从未变过。
变得究竟是谁呢?
——好似是沈一正自己……
“姜楠,这人打我。”另一边的商归指着铁树埋怨。
姜楠看了一眼铁树,随后便顺着商归的话语抬手作势打了一下铁树,“真是个坏东西,居然打了商归,看我不揍你。”
“哈哈哈,姜楠你被我骗了!”商归孩子气地点了点铁树,“它是一棵树,不是人哦。”
“原来它是树呀,看我,被你骗到了呢。”说着,姜楠又把手中的解酒茶往前送了送,“商归,你骗到我了,就得喝一杯,你说是吧?”
“是!”
商归应着,他双手捧过姜楠手中的解酒茶,覆在唇畔咕噜咕噜的喝下。喝完后,他还很听话地将碗倒扣,给眼前的姜楠展示自己一滴没剩。
“真厉害,话说,这个好喝么?”
“不太好喝。”
“那你还都喝完了?”
“因为,是姜楠让我喝的。”
姜楠从商归手中接过空碗,将其放到一旁,这时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她吓得缩了一下脑袋。
商归见状,或许是他醉了的缘由吧,他竟抬手轻轻地把姜楠的耳朵捂住,面上带着稚子的单纯笑容。
“姜楠——”
他在鞭炮烟花声中高声道。
“什么?”
姜楠看到了他的口型启阖,但四周的鞭炮和烟花声实在太响而且她还被他捂着耳朵,因此没听见,便也高声的在问:“你在说什么?”
“你成亲的时候,我也要做你的傧相——”
“商归,你在说什么,我没听见,这里太吵了——”
“上次在秋猎我没答应你,与你一起走,去找李丘澜。是因为,我想做你的后盾。我想让你自由选择、永远自在,我想让你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里。若我不站在高处,我就无法庇护你了……”
姜楠的双眸落在商归启启阖阖的口型上,她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扯下来,却怎么都掰不动,“你刚刚说了好多,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商归这时才把手移开,鞭炮与烟花不间断的他们身后绽放。
他倏然俯下身,靠近姜楠的耳畔,带着酒气,轻声细语:“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他的语气虽是带着醉意,但难掩他对她的温柔和煦。
“这句话,我听见了。”姜楠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她回答,语气坚毅。
“那是自然,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
…
回到沈府的时候,恰好日落黄昏。
趁着日头未落尽时,沈府内执着盏灯杆的四位盏灯人,挑下一盏又一盏灯笼,取来身后婢子手中蜡烛,点上之后,又将这些灯笼挂上屋檐。
他们整齐划一,从沈府的最中间院子开始,背向而走,将屋檐上的一盏盏灯笼,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点亮。
若是有人从上俯瞰,便会惊奇发现,这四位盏灯人的频率大相径庭,亮起的灯笼亦是有着规律与节奏。
院子中央摆满了条案,手拿贴着双喜灯笼的婢子们将其轻轻地放置桌上,用以照亮一方光明。
随着夕阳落尽,烛火恰好而起。
这里已是宾朋满座、济济一堂。
在这里,有各国有名望的官员、世家子弟、读书人,也有隐于世间的隐士,还有籍籍无名的平凡人。
有认识的互相作揖问好,不认识的若是性子外向的则会主动与人结识。
“魏国君主到!”随着一尖锐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双手作揖,躬身行礼。
年迈的魏国君王今天身着休闲,他穿着宽大的儒衫,左手窜入腹部的衣衫里头,另一只手则是垂在身侧。
他来到沈一正给他安排的主桌,抬右手随意一挥,笑着说道:“诸位无需多礼,今日乃是沈卿婚宴,孤不过是位寻常参宴的客人罢了,你们想做什么想说什么,无需在意孤。”
众人听罢纷纷对视了一眼,没人敢做出头鸟,便安安静静地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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