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闷响,王叔子干将手中密报拍在桌案上边。
原本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的“抱节居”,变成了现在怒不可遏张牙舞爪的“一木庵”。
被密报之上的内容气到身体颤抖不止,以至于需要双手撑在书桌之上,才不至于摔倒的王叔子干,问向身边的管家老魏,腔调低沉而又愤怒:“我问你,你说这黄飞虎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
一旁默不作声的魏贯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将手中托盘往前递了递:“老爷,喝杯参茶补补身子吧!”
猛然转过身体的子干,竖起两根手指,光线透过窗户照在他那那张苍老而又扭曲的面皮之上,显得格外扭曲怪异:“两百,整整两百轻骑兵!”
“你知不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才给他黄飞虎从这西山大营当中抽调出整整两百轻骑兵?”王叔子干不依不饶:“没有圣谕私自调兵,还是军费开支最大,简直就是用钱砸出来的骑兵!”
“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我甚至还将朝歌驻守张奎临时借调给他,为了就是能够速战速决!”越说越生气,越说越火大的王叔子干,将手中揉成一团的密报砸在魏贯道的脸上:“可是你再看看这黄飞虎,又干了些什么!”
魏贯道躲也不躲,任由密报砸在自己脸上然后滚落怀中,只是又将手中托盘往前再递几分:“老爷,参茶凉了,功效就大不如前了!”
“不,你不知道。”颓然坐回长椅上边的王叔子干:“我为这一切,到底费了多少心血!”
纵观全局,娲皇宫进香一事,本为这盘棋局之上的起手势。
这个倾注自己无数心血,寄托自己无限期望,本该是完美无缺毫无纰漏的起手势!
最后成了破绽连连纰漏百出!
借娲皇宫进香一事,欲秘捕西伯侯姬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四大诸侯无一亲至朝歌。
人力有穷,而天数无常。
这也怪不得自己,怨不得别人。
随即,棋盘之上的走势来到中局。
耗费杨家数代人,凭借着事后一些残存的记忆与画面,不断对比参照子匙,复刻出来的那把母匙。
这种无异于将手伸到历代君主怀中行窃,一旦被察觉是要掉脑袋的行为,又是如何被王叔子干所洞悉?
这当然要拜那个比烂泥还要烂泥,杨任的宝贝儿子杨志渊所赐!
数年前,刚刚入职太史监,有老爹杨任为倚仗,直接略过那本该从基层做起的清苦小吏不说,直接官拜品级为下大夫的司晨使!
一时间,感觉春风得意未来可期的杨志渊,带上他那些心怀鬼胎狐朋狗友,直奔风满楼,财大气粗的包下七楼整整一层雅间,庆贺自己踏上这青云仕途。
衣衫半解酒意微醺,只感觉仍不尽兴的杨志渊,在满桌酒肉朋友的撺掇下,直奔那比风满楼还要销金无数的银钩坊!
也许是正值运头,前半夜的杨志渊手气极佳,接连爆庄大杀特杀!
可是到了后半夜,兴许是上了厕所没洗手的杨志渊,手气背到差点连裤衩都当给了前柜。
最后就连一枚贝比散钱都没能剩下的杨志渊,灰溜溜的离开了这让自己输个精光,还倒欠一屁股外债的银钩坊。
可还是那句话,人不轻狂枉少年!
“笑,笑什么笑,信不信我弄死你!”看着那群朝自己挤眉弄眼唏嘘不断的赌棍们,杨志渊愤愤不平的丢下几句狠话,想要尽力找回场子:“我家那个宝贝,要是拿出来,能买下这三座银钩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更何况,这银钩坊还是王叔子干私下的产业?
时隔几年,可能杨志渊都已经忘记,自己当初说过的这句狠话,可王叔子干却将此事默默记在了心中。
历代监正,属于杨家家传之位,容不得外人染指。
可杨志渊,实在是有些扶不上墙。
之后几年间,本该按照杨任安排步步上位,从司晨使升职为主簿,再由主簿接管监正的杨志渊,却依旧声色犬马放浪形骸。
那本该让位的主簿,接连换了好几茬,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点卯次数还不够一个零头的杨志渊,始终不得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名正言顺升任主簿的机会!
只感觉自己好赖话全部说完,多次拳脚教育无果,对杨志渊已经失望透顶,却还是不得不要给自己宝贝儿子铺路的杨任。
终于在姬旦被抓进城南典狱的那天晚上,主动寻上门来,请求王叔子干指点迷津,助自己一臂之力!
初次拜访,还端着自己监正架子不肯放下的杨任,本以为不过就是一笔生意场上的往来,大不了自己多掏点钱就可以摆平的事情,还想着与王叔子干讨价还价,殊不知,却是羊入虎口。
已经在暗中等了数年之久的王叔子干的胃口,岂会如此轻而易举便被满足?
不介意再等几年的王叔子干先是装聋作哑,随后又开始敲打拿捏,最后又借着姬鲜到访的名义,直接下了逐客令。
有了杨志渊这个最大的破绽,我子干不怕你杨任不就范。
皇天不负有心人,谁也没有料想到,这凭空冒出来一个申公豹。
于是乎,王叔子干暗中指使杨志渊的那群狐朋狗友,借着申公豹入职太史监的事情,各种添油加醋,不断拱火恐吓。
越想越害怕,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的杨志渊,风风火火跑回家中,向自己老爹求证此事,结果父子二人相互埋怨大打出手。
最后被逼到没有办法的杨任,亲自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上门求助。
忍耐好几年的他,终于狮子大开口!
未曾想,杨志渊口中提到的宝贝,竟然是进入七杀楼的子母钥匙!
只可惜,天意无常,就喜欢捉弄身在局中的凡人。
随着盛会落下帷幕,棋局之上的走势来到收尾阶段。
本只是棋局一隅的姬旦,却因为王叔子干在七杀楼中的失算,变成了这最为重要的收官之手!
而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可是这黄飞虎!
瘫坐在长椅之上的王叔子干,揉了揉有些酸涩紧绷的太阳穴,发泄完心中怒气的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急躁的心情,接过托盘当中的参茶,取过盅盖轻吹热气。
现在只求他黄飞虎,能够顺利将姬旦带回朝歌即可!
刚刚啜饮一小口,又有一封密报同时传递而来。
看着桌上的密报,心中突然泛起一股不详之意的王叔子干放下茶杯,竟是犹豫半晌,这才缓缓揭开封口。
信中内容极为简洁,却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信中所说:使团当中并无姬鲜与姬旦本人,仅有两个替身在掩人耳目。
坐在长椅之上的王叔子干,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又在随后泛起一阵病态的殷红之色。
一股积郁许久的老血自胸腔当中奔涌而上,随即从嘴巴当中喷射而出,最后炸成了窗前的一道红霞!
“找,快给我去找!”嘴角不断渗血的王叔子干如是疯了一般狂拍桌案:“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说到这里,王叔子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擦掉嘴角鲜血:“去馆驿,收集姬旦起居之间遗留的毛发指甲,送到杨任跟前,让他动用浑天仪给我找!”
“找到之后,就让他带着退神炮和拒神弩去给我抓回来!”
就算他是长了翅膀,现在飞回了西秦雍州。
那也得把他带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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