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词心里一咯噔,低着头抹泪,一副柔弱无辜,受了委屈的模样,心里却是满心慌乱,担心刘大成会说出一些对她不利的话。
苏世子来镇北侯府时,她确实在私底下故意撞见过几次,难道让刘大成看见了?
若这事真让刘大成吐露出来,孤男寡女私下相见,对象还是未来姐夫,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见下人都退得差不多了,沈岐盯着刘大成,一字一句地开口:“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刘大成在府里当职这么久,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为了活命,就更不可能污蔑主子,自掘坟墓。
刘大成当即大叫道:“太后千秋宴过后第二天,苏世子来了府中,到了中午,大小姐去大厨房安排席面,小的在前院的樨香院躲懒,看到二小姐带着大丫鬟采苹鬼鬼祟祟来了樨香院,不久之后,红苓姑娘就领着苏世子过来了。”
沈昭嬑淡声道:“樨香院里种了不少桂花树,那时桂花开得正好,是我让红苓带苏世子去樨香院赏桂,还与外院管事通了气的,莫让人惊扰了苏世子。”
沈岐听到这里,脸色阴沉得已经快要滴出水来。
樨香院是外院,府里来了外男,沈青词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知避讳,还主动往外院凑,要说没有旁的心思,傻子都不会信。
“红苓姑娘离开后不久,二小姐在樨香院和苏世子巧遇,采苹不在身边,两人孤男寡女待了许久,后来二小姐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叫苏世子扶了一把,小的看得清楚,二小姐是故意摔到苏世子怀里……”
“住口。”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嬷嬷扶着沈老夫人匆匆赶来。
老夫人穿着酱紫色枝叶妆花褙子,头戴酱色抹额,簪着绿莹莹的祖母绿万寿簪,她腿脚不太好,手里握着一根檀木手杖,腕子上一串檀木手珠,看起来慈眉善目,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沈昭嬑敛下眼睛,眼睫止不住地轻颤。
老夫人偏心二房,因爹爹不肯纳妾,为家中添丁进口,对母亲颇为不满,时常借机刁难母亲。
可老夫人对她却是十分疼爱。
她也一直这样认为。
直到前世,沈峥要将她送进摄政王府。
那时,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
她跪在老夫人面前苦苦哀求,说自己不想去摄政王府,想绞了头发做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为家人祈福,全了家族的名声。
得来的只是她一句:“你名节已毁,明日就开了祠堂,请出家谱,把你的名字划去,开除族谱,你不再是沈家的女儿。”
不愧是做了多年的老封君,一开口就给了她致命一击,击碎了她的全部希望。
那时她才知道,祖母对她的疼爱是裹了糖的砒霜。
将她除族,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既能保住家族清名,将来她得罪了摄政王,摄政王才不至于追究沈家。
“青词的名声,因你受到牵累,你父母留给你的产业和嫁妆,就作为补偿,转到青词名下,作为青词将来嫁进武宁侯府的底气。”
沈青词抢了她的婚事,夺了她的未婚夫,一个二房嫡女,踩着她成了未来的武宁侯世子夫人,这也叫受她牵累?
她被家人算计,毁了名节,还要被家人送给摄政王做替身。
到头来,这些人连父母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也要夺走!
沈昭意嬑不肯同意。
老夫人威胁她:“进了摄政王府,就好好伺候摄政王,莫要心生忤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多想想辰儿,他是你的亲弟弟,你爹爹临终前再三交代,让你仔细照应辰儿,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毁吧。”
“你母亲生出了你这么个下贱无耻的女儿,已是失德,念在她已经故去,家里便不作计较,你若再心生反骨,污的也是你母亲的名声,想来我沈家的祠堂也,也供不下你母亲的牌位,你应当也不希望,你母亲死后,还要受你牵累,名节尽毁?”
老夫人拿了她的胞弟沈君辰威胁她,让她乖乖认命,不要试图反抗沈家。
又担心她将来利用摄政王对付沈家,用弟弟威胁她还不够,还要用母亲死后的名节来拿捏她。
那时,沈昭嬑茫然地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简直不敢相信,她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到后来,老夫人更是用自己的死,把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让她背上了气死祖母的不孝名,被千夫所指。
前世老夫人就是死,也没有放过她。
而现在,沈老夫人与齐王殿下见完礼后,就拉着她的手,满脸庆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孩子是有福的,我屋里还有一串红碧玺手串,你戴着避避邪,袪袪晦气,保管以后平平安安。”
沈昭嬑红着眼眶,一脸柔顺:“多谢祖母。”
沈老夫人将她揽在怀里,温声安抚:“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祖母定会查出真相,给你一个交代,定不叫你白白遭了这罪。”
沈昭嬑敛下眼睛,将眼底的讽刺掩住。
沈老夫人放开了沈昭嬑,目光落在沈岐身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我一声?”
沈岐自知理亏,讪然道:“这、这不是母亲身子不好,担心惊扰了您吗?”
沈老夫人沉下脸,转头看向了瘫倒在地上的刘大成,眉头一蹙:“把这个腌臜了心肠,满口胡言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还留在院中的几人都是沈岐的亲信,不禁看了沈岐一眼。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怎么,老婆子使唤不动你们了?”
沈昭嬑低着头,搁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紧,正在开口……
齐雍轻叹一声,拜访镇北侯府本是一时兴起,也想借机探一探侯府的底,哪成想,叫这小狐狸扯了虎皮当大旗。
算了!他今天帮她帮还得少吗?
也不差这一桩,就全当是日行一善。
齐雍搁下茶盏,慢条斯理地开口:“老夫人当着孤的面喊打喊杀,是否不妥?”
沈昭嬑没想到齐雍会开口,忍不住向他看去。
齐雍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沈老夫人面色一僵,人也肉眼可见地谨慎起来,她小心措辞:“殿下这是何意?到底是老身的家事……”
齐王便是权利通天,也没得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若是知礼,便该早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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