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工夫,驿中传来了一阵豪爽的大笑,一身高八尺的中年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这汉子虎头圆脸,一脸虬髯,头上裹着圆巾,穿着一身黑色圆领窄袖袍子,一开口便是声如撞钟:“董老哥,你来的正好,上回求你给俺带的药可带来了。”
“王差拨放心,”董差役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小瓷瓶,打了个眼色,笑道:“保证金枪不倒。”
王差拨喜笑颜开,收起瓷瓶满意地点头,盯着身后的孙延召道:“这就是你带的人?个贼配军的,镣铐都不戴?等会儿过堂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牢城营过堂的规矩据说是赵匡胤亲口定下的,入前先挨上二十杀威棒,是要杀一杀戴罪之人的威风,切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这规矩时间长了难免变味儿。如今要没得银钱孝敬,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董差役连忙劝道:“差拨,消消气,消消气,戴镣铐走的忒慢,这才给他卸掉的。”说罢连忙向孙延召打眼色,提醒说几句客气话,亮明身份好免去过堂的杖打。可他俩互相之间想差了。
董差役以为孙延召懂得过堂的规矩。而孙延召则以为赵光义早就都打点好了,哪还需要他出面。
就待孙延召迟疑之际,王差拨冷哼一声,上下扫视了一番后大步上前一把拽着孙延召的衣领,对董差役道:“行了,你哥俩慢走。俺先给他过过堂。”
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此时孙延召才想明白,自己虽有横海军节度使张美这个“阎王”当靠山,可小鬼更是难缠。
对他来说,眼前亏是不能吃的,这过堂的二十杀威棒下去,还不得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穿越前虽不通拳脚,可万幸孙家武风极盛,孙行友年轻时手中一杆马槊杀得契丹人都不敢贸然进犯,而孙延召的拳脚功夫从小就由孙行友传授。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被拖进牢城驿,万一被几十个大汉围得水泄不通,那可就难办了,即便有天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开。
他赶紧出手反制,看准了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双手伸出按住了其肘关节内侧,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压。任王差拨力气再大,可单靠一只手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孙延召全身下压之力。
王差拨被这么一压,手臂顿时松下来。
孙延召看准了时机,电光火石之间,伸出一腿插到王差拨的两腿之间,夺到对方的重心,随即肩膀下沉使出全身的力,猛地这么向前这么一靠。
一声闷响,这一下撞得极重。王差拨脚下不稳,向后连退了五六步,最终还是没站稳,屁股着地,这让他在士卒面前丢尽了脸面。
王差拨一脸怒容,吼道:“好你个贼配军,还敢跟俺比画。”随后就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挥舞着拳头向孙延召冲去。
一旁的董、薛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孙延召可是他们的“小祖宗”,要是受了伤,自己的前程可就毁了。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想要上前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王差拨曾是边军中的好手,一身蛮力绝非常人可比。这砂锅大的拳头要是打实了,老虎也得被砸懵喽,眼看着拳头将要砸到孙延召的脸上。董、薛两人吓得捂住了眼睛。
可孙延召不是个木头桩子,任人捶打。他两眼紧盯王差拨,就在将要挨拳之际,轻轻向侧后方一跃就躲开了王差拨的拳头,接着他也不留情面,双腿腾空,猛踢对方的胸口。
“砰”的一声,这脚干脆利落地踢中了其肋部。
王差拨痛的哎呦一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脸色惨白,两眼发直,捂着肋骨跌坐在地。
正如孙延召所想,此人不过一身的蛮力,不足为惧。
“都他么看戏呢,给俺上!”王差拨才缓过一口气来,就冲着身后的卒子吼道。
旁的士卒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帮忙。一旁的董、薛二人连忙拦在其中,喊道:“不要打,不要打!都是自己人。”
牢城营前一阵混乱。董薛二人只好拦腰抱腿,拦住王差拨。其余卒子则手持棍棒冲向孙延召。
孙延召经历了杏子林那一夜,对眼前的阵仗只是微微一笑,一个侧身躲开短棍的下劈,猛地伸手抓住棍身,同时脚下扫踢对方的膝窝。卒子腿一软,手中的棍棒已被孙延召夺去。
手中有了短棍,脑中回想起孙行友的教诲:“枪法在于圈点之伸缩,而棍法则以捣劈之神速。”
棍棒一打一大片,面对五人的围攻,孙延召且战且退,不敢暴露身后的空当,同时手中不停,劈捣之下,防得水泄不通。在格挡的空当,则以棍代枪,精准的点击对手的肋部,虽然长棍没有枪头,可只要怼上肋骨,对方必然失去了战斗力。
才不过二三十个回合,这五个卒子皆被打翻在地。看的王差拨一对虎目都要冒出火了,大吼一声,掀开董薛二人,捡起一根棍子就要冲上去。
看这架势,是要拼命,一场恶斗恐在所难免。
而就在这时,营中走出十几人来,领头的是一六尺高的黑脸汉子。这汉子方脸小眼,唇方口正,穿着一身青色袖袍,瞧着营前一片混乱,脸色阴沉得好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他怒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士卒们见是卢管营出来了,哪里还敢胡闹,从地上爬起,痛苦地咧着嘴,纷纷围在了管营身旁。
王差拨见此也停下脚步。
卢管营责问道:“怎么回事?王举,让你到驿前接人,为何胡闹?”
哪知王差拨摆起了脸子,扔掉棍棒,犹如无赖一般坐在地上,指着孙延召道:“二哥,这贼配军竟敢跟我动手,一会的杀威棒,俺亲自来打,不然俺可不起了!”
“胡闹!”卢管营指着王差拨,气得脸直抖。
他见王差拨实在无赖,只得把目光转向孙延召,待他上下审视了一番,突然脸色大变,问道:“可是汴京来的孙延召,孙贤弟?”
孙延召见此人说话客气,也不敢怠慢,答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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