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没有答话,沈冬七默默点了下头,替她将畚箕放进背篓里,拎到手里头。
关漓抹黑回了房中,出来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揣着只小坛子,怀里满满当当的。
“我来背孩子吧。”见她手忙脚乱,沈冬七主动接过孩子和婴儿背带,将孩子固定到自己背脊上。
关漓背着背篓,手中还提着一个空木桶,临出门前,在黢黑夜色里扫视了一遍,问:
“你那些同僚,靠谱吗?”
卧房床底还藏着变异蚯蚓,坊间路远,要离开一段时间,她心里总有些忐忑。
“放心吧,”沈冬七头也不回,领先走向后门,“没有允许,他们今夜不会再擅闯进后院。”
两人前后脚溜出了庵堂。
白日下过雨,坡后草地湿滑着,两人都极其小心,脚步窸沙踩着朦胧的月色……
关漓心情迫切,一路上沉闷无话。
沈冬七背着孩子,也不吭声,只默默追随她脚步,不时抬头观察她背影轮廓。看见她背篓里的东西,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等出了福县地接,抵达江家那爿实验田时,沈冬七心中的答案也得到了证实:
果然,她为了空阳要连夜施药。
田间百虫唧唧,关漓放下背篓,立即脱去草鞋,挽起裤腿。
看她毫不犹豫要下田,沈冬七忍不住开口问:
“你有几成把握?”
关漓扭头,隔着浓厚夜色看了他一眼,唇瓣微翕:
“孤注一掷,你觉得几成?”
来的路上,她已经下定决心——
假若变异蚯蚓治不好稻田,就算动用空间里所有能治稻纹枯病的农药,她也要解了这次的燃眉之急。
只是,那样做以后,为求自保,怕是又要继续逃离福县,寻找下一处安身之所,隐姓埋名生活了;
不同的是,空阳也会被她连累,彼时不得不被迫跟着她逃……
“唉。”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关漓忍不住沮丧叹了一口气。
“别气馁,”沈冬七听她唉声叹气,仿佛骨子里那股韧劲儿也被抽走了似的,心里不禁也有些惶然,安抚道:
“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空阳吉人天相呢。”
说着,他也弯下腰,帮她拿出背篓里的物件,问:
“这药应该怎么撒?”
他望着漆黑夜色中的稻田,这爿农田不小,若是让她一个人忙活,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辰。
关漓知他好心,思索片晌,匀了一半土法农药给他,嘱咐了几句。
两人在夜色中,一左一右,顺着顺着农田忙碌了开来。
田间蚊虫更多,在作物边停留不久,关漓脚踝就痒得要命。
她忍着痒意,抬起头,就见朦胧之中,沈冬七将背篓绑在自己身前,一手撒药粉,一手不停替背后的孩子挥赶蚊虫……
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淌过涓涓暖流,有些感动。
关漓失神片晌,蓦地拉回思绪,晃了晃脑袋:
一定是原主残存的意识,又在作祟了。
只要关乎孩子,她的心绪总会被无形牵制着……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蚯蚓蚂蟥砂撒进了田里。
关漓拎起空桶,对他低声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打水来。”
“我帮你。”沈冬七义不容辞,夺过了她手中的木桶。
“不用!”关漓连忙追上去,将桶抢回来,“你还背着星河,辛苦了,还是我去吧。”
知道他热心,可关漓根本没打算让他跟着去打水,有他在,不方便用空间运水,反而添累赘。
劝说了好一会儿,怕他追上,关漓提着木桶,赤脚在田埂上跑得飞快。
沈冬七目光幽幽,凝望着夜色,看她像只蚱蜢似的,眨眼就跳出了他视线范围,他立即弯腰,抱起地上的小坛子。
揭开软赛,他低头凑近坛子。
霎时间,一股呛人的怪味直冲他鼻腔,毒虫般钻入他肺腑。
“咳咳咳……”他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连忙把坛子放回原处。
他肺部难受,大掌隔着衣衫摁在胸膛位置,暗自震撼:
她研制的东西,究竟是药,还是毒?
孩子在昏睡,天上星子满天,月色淡得近乎无。
夜色中,沈冬七身姿挺拔,略微颠了颠背上驮着的孩子,随后便像根插·在田里的稻草人,眼巴巴眺望着关漓离开的小路……
等了好一阵,关漓才终于回来,手里拎着大半桶水,气喘吁吁:
“你退……远些,别沾上这药了。”
沈冬七依言后退了几步,看她用勺子舀出了浓缩溶剂,兑进木桶里。
没有点灯盏,夜虫躲在两人四周的田野里,唧唧啾啾,嚷嚷个不停。
关漓拎着木桶,碍于沈冬七在,不好拿出农药喷雾器,只能仔细掌控着量,水瓢舀起稀释的农药溶剂,一点一点均匀泼洒进田里。
许是累狠了,又没吃晚饭,关漓泼一瓢,就得歇息片晌,才能继续提着木桶,沿田埂慢慢施药。
正累着,手中的木桶骤然一轻,掌根摩挲到沈冬七略微薄茧的指腹。
关漓还没反应过来,木桶就被他接了过去,轻轻松松拎在手里。
隔着昏暗夜色,沈冬七俯视着近在咫尺的人,低声道:
“我来提桶,你只管专心泼药。”
夏夜热,他身躯健硕,骤然挨近,关漓觉得眼前夜色似乎都变黑沉了许多,视线模糊,只感受到他略微灼热的体温……
“那就劳烦你了。”退后半步,关漓手中的水瓢伸进水里。
有了他分担,关漓洒起药来确实轻松了不少。
两人累得汗津津的,总算把一爿农田都浇遍了。
水瓢“咚”的扔进桶里,关漓重新背起背篓,对他道:
“这两日,要麻烦你勤快些替我观察着稻田,但是切记,不要把施药的事泄露出去。”
沈冬七抿唇,才要回答,察觉到她发丝间趴着一只蝈蝈。
他眸色一深,手掌下意识往她发髻上一抓!
关漓忙捂着头发,动作太快,双手一下就覆盖在他手背上!
两人同时一怔,目光对撞到一起……
“你干什么?”触摸到他脉络分明的指节,关漓诧异问。
沈冬七手掌握成拳,从她沾满沙粒的手下缓慢抽出来,有些窘迫:
“你头上有虫子。”
他拳向上,摊开。
受惊的蝈蝈猛的一跃,飞到了关漓的衣领上,吓了她一跳。
关漓小声惊呼,双手慌乱拍打衣领。
眨眼,蝈蝈就从她领口钻了进去。
关漓顿时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别动!我摁住了!”
沈冬七眼疾手快,手掌掐住她后衣领,隔衣轻轻捏住了蝈蝈。
两人才干完农活儿,双手都脏兮兮的,关漓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沈冬七两根手指贴上她汗湿的后颈,探进后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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