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棘手到粱左都觉得头皮发麻,所以只能通过看大诰排解心中忧虑。
真正适合她们的生计,其实数量很少,但县城之中,同样也有妇孺,她们也会找些轻松活计,补贴家用,他总不能为了克岭村人去强行夺走人家的活儿。
他是官,而且不止是克岭村百姓的官,他虽然同情克岭村百姓,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他们,但这种帮助不能建立在折损他人利益的情况之上。
现在冯鸿云深夜上门,竟也是要商讨此事,他倒是好奇,这位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解决这棘手之事。若是真能解决,他倒是要刮目相看了!
“梁司主可知清云县药田?”
“自然知道,你想将她们安排进药田?那可是数百人!”
克岭村中妇孺老幼加起来近千口,其中能劳作的也有数百人之多,药田之内本就有药农,且数量不再少数,如何再加数百人进去。
不过,若是当真能够安排进去,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自然不是药田,清云县药农充足,而且近些年来并无诡祸,药田开辟数量大增,药材产量亦是大涨,如此药材的采收与处理却成了难题!”
梁左有些惊讶地看向冯鸿云,“你要办药坊?”
这个药坊自然不是炼药制药,而是专门负责药材的采收和初步处理,药材采收之后,需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保证药性不流失,如此才好长距离,长时间远途运输。
冯鸿云点了点头,“只是我也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若是能做成,她们的生计问题便能解决了,而且,药坊只会招收女子,女子做事更加细心!”
冯鸿云有些忐忑,这事儿他还真是早有计划,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且此事,便是粱左点头也还不够,因为事关尚医局!
若是尚医局不同意,那么此事,便不能成。他之所以一直有计划,却不施行,便是如此,他没把握让尚医局同意他想法的能力。
以前府城附近州县的药材,皆是由府城尚医局直接收回府城,现在这般,却是没办法说清,到底好与不好!
粱左陷入沉思,别看只是多了一道工序,但就是这一道工序,却能多养活数百人,甚至数千人!
但同时,他也没把握让尚医局同意这种做法,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妇孺们处理的药材,能够达到他们的标准!到时候这个责任,他一个人便是想承担,也承担不起!
“过几日,便会有尚医局的炼药师大人到此!”冯鸿云又小声说了一句。
粱左闻言眉头轻掀,“你倒是考虑周全!不过,若是能说动尚医局炼药师,此事做成的把握确实更大!”
冯鸿云眼含期待,生怕梁左会出言拒绝!
粱左眼神复杂地看着冯鸿云,“别人都看错你了,连我也看错你了!”
冯鸿云连忙就要起身,却又听梁左道:“此事便交给我吧!但我并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此事的关键,便在于尚医局,而尚医局中,话语权最重的便是王老和一众炼药师。
王老虽然官阶最高,炼药水平最高,但他也做不到一言九鼎,代替所有炼药师做决定。
将冯鸿云送走之后,粱左更加难以入睡,府城尚医局大概是府城几个衙门中,最好说话的一个。
可这个好说话,建立在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的基础上。若是有人意图干预尚医局内事务,事情就不是那般简单了。他们可能会立刻化身为最难缠的衙门。
所以,他希望这边过来的炼药师,能是一个好说话的,若是王老的两个弟子就好了,这两个便是不同意,也不会生气。而且这两个,大概率也会答应!
睡不着觉,粱左便索性出了卧房,走出宅邸,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面之上。
一路上遇到几波守夜人,但一看到粱左的那身官袍,便直接当做没看见。
宵禁?宵禁从来不禁官!
粱左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克岭村妇孺们安置之地,这个坊市被冯鸿云腾空了,如今就叫克岭坊。
至于冯鸿云怎么做到的,粱左还真的调查过,他就怕冯鸿云为了完成任务而苛待其他百姓,比如强征民居,强制迁徙等诸多强权手段。
不过,冯鸿云显然不是那样的人,若他真的这般做了,那他今日肯定是登不了梁左家的门的。
冯鸿云的做法倒是简单粗暴,不过金钱开道,直接用钱砸。
之前他还觉得此人做法算不上高明,但也无错,而且那些搬出去的人,其实也能在其他坊市找到居住之地,并未造成其他影响!
但现在回想,只怕那个时候冯鸿云就已经计划好了,这座坊市腾空之后,不光是用来让克岭村妇孺们居住的,更是日后药坊开设之地。
药坊定然是要建在城内的,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药坊的安全,再看这座坊市的位置,距离县城兵马司极近,就在隔壁。
距离镇魔司,巡检司同样不过一条街道,防护力度已经是县城最强了。
他当时还以为是冯鸿云为了拍自己马屁,才将这般宝地想办法腾出来的。
思虑周全,且懂得借势,又不盘剥百姓,使多方得利,确实是个人才。
粱左想着想着,蓦然驻足,他看到克岭坊内,其中一家灯火尚明,这与周边早已灯灭人息的黑暗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惹眼。
粱左只是略微想了想,克岭村那位阿婆似乎就住在这里。
走近一些,他上前敲了敲门,门内果然传来动静。等了有一会儿,稍显迟缓的步伐声传来,门被打开。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也是诧异,没想到粱左竟会深夜至此。
而梁左此时,却是心中震惊,因为他看到老太太不知何时,竟已是满头白发,之前还残留的点点青丝,此时竟是一点儿不剩。
仿佛一夜之间,这位阿婆便突然老了十几岁。
他看着老太太脸上越发深邃的皱纹,身上越发微弱的气息,一时之间讷讷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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