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橙挑了挑眉,走进了室内,靠在观景窗边打量韩锡:“你回来得挺快。”
韩锡俯视起她,同样带着无畏的口气:“你知道得也挺快。”
沈千橙若无其事道:“哥哥告诉我你去了哥潭一趟。”
这番解释,韩锡暂时找不到漏洞。
韩锡郑重点头:“我信,既然你想留下共进晚餐,我不阻止。”
沈千橙会心一笑:“算你识相。”
韩锡原本反感给点脸就飘的人,但为了听点漏洞,他需要将姿态留在餐桌上。
……
入夜,十点。
另一边,付家庭院。
韩铭在主房卧室中,端坐着练字,主桌上被墨砚压着的正是毛笔字帖,虽然字样不尽人意,但他花了心思去临摹。
他每一笔都动在回忆里——
小时候,我也是因为字潦草被外公说教,只不过是在外婆温暖怀抱中练字的。
九岁时,外婆是苏绣传承人,精修针法的她还习得一手好字。
她那右手把着我小巧的手,挥毫泼墨间,字字珠玑,笔力千钧,有力道的墨字像活跃在纸上: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我问她,这一句有什么深意,外婆贴了贴我的侧脸,语重心长地解释:“这句话出自重帏深下莫愁堂中的尾联,讲的是一个女子爱情失意,相思无望的苦闷。
这女子在生活中一方面遭受恶势力的摧残,一方面又得不到同情和帮助,虽然知道相思无益,但仍在幻想幻灭中坚持不渝的追求
爱情只是一方面,只是一个题材。
外婆想告诉你的是,柔弱的女子都有坚贞的意志,你也该有这样的品质。
九岁的我依旧迷惘:“可我不懂爱。”
外婆却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你会有懂的那天,生而为人理应有感情,但并不代表有情感的就一定是人。有人为了私欲,争得利益,剥夺别人的愿望,磨灭人的意志,对我而言,那才是性情凉薄。
铭儿值得别人爱,但前提是你要学会爱别人。”
她当着我的面,举起了宣纸,仰着慈目,长叹:“你看文字像不像游龙,翩若惊鸿?”
我拍手叫好,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外婆将字幅送给了我:“字如其人,它美也会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我多想你能正视自己,尤其你的心,铭儿一定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下次迷惘的话,跟朋友聊聊吧,毕竟,影子是能陪的。”
韩铭一失神,在纸上触了一笔墨,温暖也在手背上消逝。
在深叹中,他重新竖立笔锋,在纸上留下了一句话:“倘若命中无此运,孤身亦可登昆仑。”流畅的行书好像在告诉异界的外婆——当年的答案。
刚落笔,主卧门便被人敲响,韩铭高应了声:“进吧。”
门一开,付玉清身穿丝绒睡衣,揣着一只小棕木盒,立在玄关处,“这么晚了,还没睡?”
韩铭卷起桌上的纸张,“有点无聊,随便练练字。”
付玉清不禁一阵唏嘘:“长大了,终于肯花这心思了?”
韩铭下意识站了起来,低应:“嗯。”
他抿了抿唇,缓步走了过去,同大多数家长一般,搭着随意的腔,又不着痕迹地将手里拿的东西放了过来。
韩铭扫了眼他给的盒子,淡淡提一嘴:“这是什么?”
“寿山石珠跟绿檀,随便找的师傅做的,你生日的时候,我没出席,这算是补上了吧。”
韩铭哽言,调整了半天思绪,才回了句:“我不看重这些。”
付玉清在他房间多驻留了会儿,边望着韩铭的书架旁一幅精美的水墨画,边轻笑:“这也是成人礼,不然,你外婆该念叨了”
韩铭笑得苦涩:“她给我留下了不少东西,不只是财富,而你第一次迈出这一步,不过我还是高兴的。”
付玉清背着手回头看他:“哦?可我没看出你高兴过的痕迹。”
韩铭语气突然认真:“今天跟韩庚见了一面,他没有一点父亲的样子,准确的说,他没一点悔过的样子,坦荡得像是在告诉我,我不该存在。”
付玉清没惊异,“他不一直是这样吗?一副资本主义架势。”
韩铭身子一软,又坐了回去,“所以,你还要我回到那个冰冷的宅子里吗?”
付玉清脸色稍稍一僵,老谋深算这几个字快要掩饰不住流露,他一口回绝:“当初你回来不是还有信心吗?见了韩庚就退缩了?”
韩铭自然不敢顶撞,也到了丢掉叛逆的年纪了,他只是想知道,外祖父会不会忍心,或者心疼那么一点。
“没有,只是产生了更深的怀疑,包括你”
闻言,付玉清再没了轻松的架子,他拧眉,质问:“你什么意思?”
韩铭将毛笔浸在清水杯中,眼睁睁看着清水被墨染黑,也看到了人被同化的影子,他语气生硬,反问:“你是傀儡吗?不然为什么不提下水道男尸,肆字楼命案?你早就准备好管理清园肆,却不会自己去挖掘贵圈不为人知的恶事。
只有我迈入那个圈子,你才派了个卜太兴,要我自己去找答案,好,我当作人生一次历练了。
但你呢?入职后也不跟我提为什么支持我站任家,妈妈为什么要嫁给韩庚?我怀疑你也为了私心,在其中做了错误的决定!”
付玉清横了横眉,言辞开始透着凌厉:“我自私?如果我不争取校长这个位子,你又哪来的底气?别忘了,当初你跟任家结交,我还不知情。
站位很重要,只有站稳,才有思考下一步的余力,你以为,当救世主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吗?”
想来,付玉清只是在教育界有点造诣,执法并不在他职能范围内,如果有权,那就是别人设在清园肆的傀儡。
韩铭终究沉下了心,言语不带攻击性:“那我能请您关注一下六年前,老城区农贸一带发生的火灾吗?”
付玉清拂袖甩了个眼色给他:“先管好你自己吧,尽提些无理的要求!”
而后,他摔门而去,留韩铭一人守空房发怔。
经过一番思绪斗争后,韩铭才勉强收心。
与此同时,任宅。
代恩在客厅坐等影夫人下班,期间收到了韩铭发来的一句结果:“今天跟外公有了点矛盾,老城区火灾那事,他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我已经让卜太兴去查了。”
代恩敲着手机想了一番,欣然回应:“有心了。”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片恭迎的声音,代恩站起身准备会见影夫人。
代恩只是看她清贵温雅的身影就沦陷了,她跟电视上形象一样,气质华美,女士西服在她身上熠熠生辉,就算站在精英中她也能独树一帜。
也难怪,任冬任瑾会冠母亲的姓,因为她一直都有资本。
任影踩着尖头红高跟,提了只爱马仕手提包,从代恩眼前掠过,同时她注意到了代恩,但她需要休整,所以没空一见面就嘘寒问暖。
“先招待一下代姑娘吧,我换身衣服。”
任影扫了眼,便挺着身姿上了楼。
代恩松下心,坐在茶几边规矩等待着。
这一趟算是知道了任影跟楚巨迹一直是分居状态。
十分钟过去了,影夫人一下楼,门外又有人开始为任冬接风洗尘。
“儿子,回来这么晚啊?”
任影此番话打消了代恩的顾虑,因为任影知道任冬出了趟门。
任冬一见母亲就过去拥了会儿,嘴里喃喃着一些话。
代恩虽听不清,但能看出他嘴在一张一合。
任影投了个眼神过来,代恩立马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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