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刚进屋,便听见床榻上的文菁菁期盼地抬起了头。
“表哥呢?他是不是来看我了?!”
文菁菁被杖责十个大板后,已经好几日下不来床了,每晚都要让丫鬟涂抹药膏方能减轻痛苦。
可是她想表哥。
那晚在荣安堂男人那个冰凉失望的目光令她触目惊心,叫她这几日都惊惧不安。
她怕谢凌永远都会对她这样。
这些日子她让碧桃去庭兰居求情了好几次,就是希望谢凌能对她留情心软,过来看她一眼。
她想让表哥看到,她每日都戴着他送的那支簪子。
她对他的情意天地可鉴,她是爱他的啊!
碧桃没敢去看她期冀的目光,低下头去,“小姐,大公子没来。”
眼见文菁菁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碧桃支支吾吾的,“但是,大公子叫海棠院的表姑娘过去找他了……”
倏地,文菁菁攥紧了手。
“阮凝玉她过去干什么?!”
一想到那晚男人看阮凝玉的目光,以及前面的事,她就觉得很不对劲,很有猫腻。
她好像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
那个芝兰玉树的男人……竟然对自己的表妹阮凝玉有那样的心思。
不!不可能?!
阮凝玉干出了那么多不知检点的事,谢凌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自己还在阮凝玉面前表露出暗恋谢凌。
文菁菁面目扭曲,“阮凝玉这个贱人她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她是知道的,她一直在背地里笑话我,笑话我!”
一想到自己在阮凝玉那是个笑话,文菁菁便刺激得眼睛猩红。
见文菁菁疯狂用手去捶床榻,碧桃苍白着脸上前,“小姐,小姐你不要捶了,别作践了自个……”
“不,不对!”
文菁菁动作停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古怪,光线黯然的夜晚里,她喃喃自语:“阮凝玉她不知道……”
现在想想,以往阮凝玉对待谢凌的态度,那表现出抵触厌恶的肢体,她怎么可能会意识到男人对她有意?
谢凌竟然喜欢阮凝玉,而阮凝玉还不知情……
文菁菁怎么也没想到,她视男人如神祇,可谢凌居然喜欢阮凝玉!
一想到那皎洁如月的男人竟然在见不得光地暗恋阮凝玉,文菁菁就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她又笑,又哭,“造孽,真是造孽啊!”
老天爷怎么开出了这样的玩笑?
夜晚里看得碧桃目露恐惧,哭腔:“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
“我没事。”
文菁菁抹去眼角的泪,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她还有机会。
既然阮凝玉还不知情,这事情就有趣起来了。
再者,谁说喜欢一个人就非得他的同意才能嫁给他?
只要是生米煮成熟饭,谢凌也会迫于街谈巷议,将她给纳进后院里。
文菁菁用力抓着被褥,杏眼在夜晚里亮得出奇。
对,她还有机会……
海棠院那边,随意披了件衣裳,阮凝玉便去了庭兰居的路上。
春绿在前头挑着红灯笼,照出底下的石子路,“小姐,都入夜了,大公子还叫你过去做什么。”
很快她回头,双眼惊恐。
“大公子不会又要罚你吧?”
阮凝玉蹙眉,“别自个吓自己。”
她思来想去,她近来格外安分,除了文广堂被学子们声讨着要将她撵出学堂,可这件事也不是她主动惹来的。
除此之外,阮凝玉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事让谢凌兴师动众叫她今夜过去一趟的。
这时春绿又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天呐!小姐,你不会被大公子发现你把他送的红珊瑚树给卖了吧?!”
阮凝玉:……
哪壶不提哪壶。
“他的手现在还没道理伸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可能。”
她自我安慰后,又默了默。
说不定就这么凑巧呢?
算了,到了那便知道了。
阮凝玉什么都不想了,继续前往庭兰居。
待到了庭兰居,接待她们的便是许久不见的书瑶。
书瑶在廊下,笑着对她行了个礼,“表姑娘,你来了。”
阮凝玉一看,却发现这位男人的大丫鬟似乎憔悴了很多,眼底下有了深深的乌青。
她看了看,问:“书瑶姑娘可是过于劳累了,怎的乌青这般重?”
书瑶微愣,随即露出一个有苦难言的笑。
“近来睡得不太好,奴婢不要紧的。”
阮凝玉边走边道,“书瑶姑娘可以去外头找大夫要副药调理调理。”
书瑶觉得她关心下人,笑着应了:“奴婢跟表姑娘想的是一样的。”
星前月下,庭兰居里的楼阁皆静寂无声。
在男人书房的面前,阮凝玉却止住了脚边,她侧过头,“书瑶姑娘,大公子叫我过来何事?”
书瑶却笑而不语。
“表姑娘进去便知道了。”
阮凝玉黛眉蹙得更深了些。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把柄在谢凌那。
就在她要进去前,书瑶突然道:“等等。”
阮凝玉回头。
便见书瑶笑着上前,“对了,表姑娘身上可有带香囊?”
见她露疑色,书瑶又道:“大公子身为嫡长孙肩负常人不能想象的重任,近来更是心事重重,故而这些天闻不得任何香,胭脂水粉也是闻不得的,否则便会影响了他夜晚睡眠的安宁。”
“所以表姑娘得罪了,让奴婢检查一番吧。”
“我不爱戴香囊。”阮凝玉倒没拒绝,随她检查。
见她如此配合,书瑶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按照长孙吩咐的,检查了一下表姑娘。
没戴香囊?
书瑶睫毛微动,未露声色。
她松开手,进去了男人的书房里片刻,便微笑地走出来,“好了,表姑娘你可以进去了。”
丫鬟走后,阮凝玉犹豫了一会,便还是走进了那间门扇打开的书房。
一进去,她便愣住了。
只见男人青色的锦袍落了浅浅的月华,袍子层层叠叠地绵亘在地。
他正坐在官帽椅上,手指匀称,骨节分明,而手上则拿着很长很长的书卷,书卷都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眼前的情景入画一般,就像天边那清冷的月,疏离不可侵犯。
阮凝玉的目光又怔住了。
又见到男人的身旁还摆放着一张书案,上面墨都研磨好了,毛笔摆放着,更是放了好几本书。
书案上的琉璃灯色泽朦胧,昏黄的灯色将他如玉的脸都照得柔和。
见到她的到来,谢凌手指敲了敲那张书案,“来了?”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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