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回自己屋子的时候,阿佩正等着她,瞧见她过来,还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最后试探问:“可要给你传水洗澡?”
文盈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赶忙摇头:“不用,我和大公子什么都没做。”
她方才也是睡了一小会儿的,如今精神头还好,便几步到了圆桌旁坐下,自己倒着茶水来喝。
她脑中还反复思量着大公子的话,想想该如何拒绝搬到他屋子里去,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得先叫他高兴才行。
他高兴了,才能将她说的话听进去。
“阿佩,你帮我去寻些许好料子来,我想给大公子做身寝衣和鞋袜。”
阿佩似见鬼了般看着她,好像一直忍着说她没出息的冲动。
文盈无奈,伸手将鬓角瘙得她发痒的头发掖到耳后:“只是想哄他开心罢了,我没别的意思。”
她将自己方才琢磨的打算说了出来,阿佩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起来,出门去找杜妈妈讨些布料来。
其实文盈并不想去为大公子做这般贴身的衣服,只是她的针脚,若是做外衣,大公子穿出去恐回丢了颜面,那些高官人家都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一件衣服做出来是细是糙,一打眼便能看出来。
这般想着,她便又想起来平安扣的事,之前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她亲眼见识过大公子在合州的危险,甚至她光是想想,就能感觉到鼻尖萦绕着大公子身上的血腥味。
若是一个平安扣真是能保公子平安,那她做一个又何妨?
之前投入不进去的心,如今倒是能静下来了,她每穿过一个结扣,脑中皆想着大公子能平安,她认真的很,身边的阿佩看的也认真。
“你这扣子打的确实不灵光,之前我说要教你,你还随便糊弄呢,最后糊弄来糊弄去,倒是搁置到一边不打了,如今这怎么又捡起来了?”
“只盼能求一个平安。”文盈实话实说,“平安才是最要紧的,之前既答应了大公子,但我却几次尝试又搁置,你说,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不是我若早些给这平安扣打出来了,结果就不会如此?”
阿佩一瞬无言,最后斟酌了半晌才道:“我瞧你真是有些疯了,如今竟开始说这种胡话,我还真就不信了,你这平安扣就这么厉害?那你给得多做些,到时候拿出去买,你可比那寺庙和尚诵经都灵验。”
文盈因她这话轻轻笑出声来:“那我可是要大赚一笔了。”
她手上不停:“若这平安扣早便做出来了,那公子受伤时我便可以问心无愧,可偏生我这扣子没做出来,我总有种使不出力气的感觉,想帮忙帮又帮不上,只能弄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叫大公子心情好些,免得因我而觉得腹背受敌。”
阿佩静静看着她,半响才开口:“你能说出这些话,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她搬着凳子离她更近了些,头凑到跟前去看:“我瞧瞧你学的怎么样了,毕竟我也算是指点了过你,你若是做的太难看,可是丢了我的人。”
文盈笑着用肩膀轻轻撞她,但手上动作却是更加认真起来。
期间阿佩想要动手帮忙,但文盈不让,只觉得指点可以,但若是她上了手,这平安扣便并非是完全由她亲自做来。
文盈忍不住感慨:“你可真厉害啊,女红做的好,平安扣也打的好,还读书识字,会是诗词比我多不少呢,你如今跟了我倒是真可惜,既已经做了丫鬟,想来你去伺候个皇妃什么的都是有资格的。”
阿佩面上神色一顿,紧接着眼神躲闪一瞬:“我才不要,贵人们身边可都不是好去处,还是你这里好,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多自在呀。”
文盈都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贬。
这平安扣,文盈做了整整一晚,陆从袛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房间空空,似早有预感般,直接调转脚步来寻文盈。
还没等他开口,文盈便将这平安扣递了过去:“欠您的,先还您一样,剩下的奴婢慢慢再还。”
陆从袛视线落在那摇晃的坠子上,圆玉扣上打着很是精细的络子,挂在她指尖一晃一晃。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将她手中的平安扣接过。
他瞳眸有一瞬的发颤:“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这个?”
“都说了,是之前欠您的。”
陆从袛将平安扣捏在手中,而后手背在身后:“是吗?我怎么看你是为了不与我同宿,故意讨好我?”
文盈被戳穿,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她好像已经有些习惯这种大公子随意便能将她看穿的感觉。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您说的对,但又不全对,不过奴婢也的确是不想同您一起同宿,总归是自己一个人睡更自在些。”
陆从袛眉心微微一动:“那你成亲了怎么办?这辈子不同夫君睡在一起?”
他没有说他们成亲后的事,而是只给了她个设想,也是怕文盈因为想着日后同宿的男子是他,反倒是故意说反话。
文盈倒是没多想,只是顺着他的话沉思着:“可是,奴婢的爹娘寻常也是轻易不宿在一起的,但也不耽误他们白日里蜜里调油般亲密。”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娘亲睡相不好,爹爹的跛脚又受不得压。
一提起文盈的爹娘,陆从袛倒是没了反驳的理由,他捏了捏手中的平安扣,觉得也不止是自己了解她,她也是了解他的。
他现在心情确实很不错。
“罢了,随便你。”
言罢,陆从袛转身便回了屋子,独留文盈愣了一瞬,紧接着便扯起唇角笑了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这路数走对了,此后更卖力地做绣活,先将鞋弄的差不都,便叫阿佩拿出去外面晒。
岂料阿佩听闻张口就是拒绝:“听说陆府上生出了个贼人,也不知是长了一颗什么邪心,竟偏生偷人衣服,偷女子的也就罢了,竟还偷男子的!”
尤其二少爷,一晚上过去,衣服尽数不翼而飞,倒是官服那人没要,被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剩下的便只有身上的一件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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