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能明显察觉到皇后言语里藏着深意,但她左思右想,实在是看不透。
她只能低垂着头,连声道自己愚钝,又言自己惶恐。
皇后双眸微微眯起,盯着文盈看的时候,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觉得她愚笨不开化,还是再想如何点播安排她?
文盈紧张的后背冒出冷汗来,也不知煎熬了多久,皇后娘娘终是轻轻摇了摇头,缓和了语调:“也是你今日入宫中来,正好我遇到件烦心事,想叫你也帮着出一出主意。”
文盈喉咙咽了咽,摆出一副老实模样,没有说话,可她的躲避并不能叫皇后止住话头。
“陆大人性子同秦亲王是多年前便处下来的交情,现下既投效了陛下,却还是难以服众,咱们陛下是个稀才之人,自是不愿因此将陆大人舍了去,可陆大人自己却不珍惜陛下这份看重,竟行了这种事,若是这风头能过去,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劝一劝陆大人,往后行事要三思而后行,可不能再这般冲动了。”
皇后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若是……姨娘实在劝不住,也不必太过忧心,到时候勤入宫走动走动,咱们一起想法子。”
这话终是叫文盈眼皮一跳,什么一起想法子,不就是叫她做个内应,将大公子的事往宫里传吗?
她根本不敢接皇后娘娘的话,心险些要跳出嗓子眼来。
当初二公子也曾这般叫她去大公子面前说合,但那时候她只需要先答应下来糊弄过去就是,可如今自己面对的可是皇后,若是答应了又办不到,反过来觉得她无用又敷衍,身为皇后处置她这个侍妾,简单的与处置蚂蚁无异。
不等她想出回话来,皇后又道:“你这般贴心可人,虽则出身稍差了些,但也是服侍了陆大人许久的,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你却不同,你如此良善,只做一侍妾,免不得有些可惜,等日后有机会本宫也会去寻皇上说一说,下旨抬了你为正妻,也是全了陆大人心愿。”
这便是要许她好处了,做侍妾的,哪里有不希望上位的?
皇后这是想拿捏她,文盈却是更不知怎么办好,她万万不能将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否则皇后更本不会觉得她是有自知之明,不去图谋什么正妻之位,只会觉得她不识抬举,装毫无用处的清高。
上首的皇后也不说话,殿中一时间陷入静谧之中,文盈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脑中飞快想着,憋了半天,脑中却是突然冒出一个算不得多高明的法子。
她的头又更低垂了些,深深吸两口气,她眼里便蓄满了泪,再抬头时,便用帕子掩唇:“娘娘当真是好人,妾身份低微,还能得您这般照拂,实在是累世休来的福分。”
她语调哽咽,尽可能将自己的拘谨放开,露出些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其实昨日的事叫妾心中委屈不已,妾身边也没什么能踏实说话的人,今日见了娘娘,还得了娘娘这般厚待,叫妾忍不住将心中的苦倒出来给娘娘听听,也想叫娘娘评评理。”
文盈暗暗抬眼去看皇后神情,只见上首的人面色算不得大变,但却是隐隐有了些不耐烦的意思。
能稳坐高位的人,应当都不喜欢什么儿女情长,也不喜欢什么愚钝的人。
文盈只能尽力叫皇后觉得她是个点不透木头,也尽力叫她不要太厌恶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摘干净:“昨日大人做的那些事,妾现在想来还是后怕,妾跟了大人不就是为了个安生日子吗?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他便冲动行事,妾可是拼了命去拦他,幸而陛下开恩,留下大人一命,这才不至于叫妾就此流落,无安身立命之所。”
皇后的注意多少有些游离,但却还是耐心听着。
文盈抬起眸子,尽可能诚挚:“可是娘娘,大人他根本不记妾的好,他昨日还怨怪妾坏了他的事,还冤枉妾是不是同二公子有什么私情,哎呀……那话问的妾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皇后却是眉心微蹙:“二公子?可是陆家二郎陆从璟?”
文盈点点头:“正是,原本妾回家中探望爹娘,本不在府里,是二公子派人给妾递口信,叫妾不要看着大人犯错,妾这才着急忙慌回了来,还淋了许久的雨,没生病都很是幸运了,可大人却好像故意罢气撒到妾身上来,非要说妾同二公子有什么私情,妾实在冤枉呀。”
她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并没有当着皇后的面哭的多凶。
皇后却是同她言语里品出了些旁的东西,比如这件事最后能行至一半就被制止,还是陆从璟想的办法。
她听着面前这小小侍妾说的这话,觉得陆从袛好像也没有多在意她,否则怎么会怀疑她?
她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但她并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利用的机会,也觉得人虽蠢笨了些,但越是蠢笨的人,越能容易拿捏。
皇后稍微点点头:“苦了你了,你也不同意,来人,把本宫那副珍珠点翠头面拿来,给盈姨娘压压惊。”
文盈当真是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娘娘的东西贵重非常,妾怎能敢收呢。”
“收着罢,不必客气,日后来宫中多走动。”
皇后摆摆手,倒是主动了结了这话题。
嬷嬷将文盈送出凤仪宫中时,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自己不止是躲过了这一劫,更是未曾遇见新帝。
她庆幸非常,忙快步出了去,早一刻出宫便早一刻安全。
倒是皇后陈氏在她离开后,又猛咳了好几口血,她喃喃自语:“这位盈姨娘怕是帮不得陛下什么了,派人去将方才她的话,都告知陛下去。”
侍女领命出去,殿中唯留下皇后与她的心腹嬷嬷。
嬷嬷给她递漱口的药茶,心疼的恨不得替她受苦:“娘娘,您这身子——”
皇后眸色暗了暗:“我这身子,强弩之末罢了,茗菡……得快些入宫了,直接叫人去告诉她,陆从璟同他大哥的妾室不清不楚,省得她还不死心,盼着什么劳什子的竹马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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