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僚拽住手腕的朱弦,眼角抽搐了下,却是抬起袖子,掩面低泣。

    “你们想要多少银子?”沈骊珠步下马车,浅蓝色的裙裳将腰束得极细,轻声问道。

    “……至少,一百两!”

    “好。”沈骊珠点头,“浅碧,取银子给他们。”

    又看向那麻衣戴孝的女子,“但是,人我要带走。”

    …

    朱弦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来到了骊珠身边。

    这就是殿下心上的女子?

    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清冷。

    对她的态度,意外温柔。

    “你不要害怕,放心,你现在安全了。你的父亲,我会叫陈伯帮忙安葬。”女子拿了块玫瑰酥递给她,浅蓝衣袖,玉指纤细,“你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谢谢小姐。”朱弦接过,佯装害怕地咬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沈骊珠问。

    “朱弦。”

    …

    骊珠小姐身边,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殿下动用天翎卫中排名前十的她,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既然是殿下的吩咐,朱弦也尽职尽责的完成。

    她扮作婢女,保护也观察着骊珠。

    朱弦看她收留难民,施粥赠药,不觉艰辛,突然就有些了解为何殿下向往她。

    因为无人不向往美好。

    尤其是这样的美好,是曾经被殿下亲手打碎过,又被她自己一片片重新拼凑粘黏起来的。

    透着蝴蝶破茧、凤凰涅槃重生的美丽。

    沈骊珠却不知,这个在她眼里卖身葬父,身世可怜,被她意外救下的朱弦,是太子变相送到她身边的天翎暗卫之一。

    她此时也在纠结一件事情——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像地动,水灾过后,都极有可能出现温疫。

    此事是她从各地民间的杂记中看来。

    她也拿捏不准,此事要不要上呈太子。

    毕竟,离大晋朝上一次发生这般大的灾难,还是是二十几年前,先帝在位时期。

    若是有误……

    沈骊珠坐在案前,笔墨在宣纸上落下一行字,又忽地提笔划掉。

    朱弦眸光蓦然一震,看见上面写: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请殿下早日预防……

    最终,沈骊珠模仿他人字迹,还是选择将此事告知太子。

    不止是天翎卫会这样的把戏,她用了个小乞儿,也没有惊动旁人就将纸条递到了太子手上。

    李延玺打开纸条,眸光忽暗,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事关百姓,某不敢妄言,至于信与不信,全由殿下定夺。”

    说实话,突然冒出来的乞儿,以及只言片语的消息,就算李延玺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仍有两三分身在他这个位子,骨子里天生自带的疑虑。

    但,紧接着朱弦传递出来的消息就至。

    “骊珠小姐忧心,大灾之后或有疫病,已托乞儿向殿下传信。”

    李延玺忽然怔住。

    只觉手中薄薄纸片,烫灼指尖,也重逾千钧。

    阿姮,原来是你。

    那般避孤,厌孤,连梦里都在怨恨着孤的你。

    竟然也会主动给孤递信。

    哪怕,上面并未署名是你。

    就像你说的,为百姓,为苍生计。

    李延玺唇角勾勒起一丝极浅的弧度,似喜似悲,最后颓然地落了下来。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知道——

    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

    敛起所有悲喜,李延玺又变成那个尊贵凛冽、手段卓绝的太子。

    有了诸般预防,金陵并未出现大疫,而朝廷的赈灾银两一到,无数村庄重建,百姓们重归家园,纷纷叩谢天恩……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两三个月都过去了,盛夏忽已转秋。

    海棠花开的时候,陆府挂上了红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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