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吵醒了骊珠,陆亭遥强行压下喉间痒意,连轻咳一声也不曾。

    苍白微凉的唇瓣吻了吻她眉心,轻手温柔地将沉睡中的骊珠放下,盖好锦被后,陆亭遥拾起落在床榻边的衣衫,一件件穿上。

    打开门,走出去。

    外面,风雪停了。

    陆亭遥抬起头,望着琉璃片瓦的屋檐下凝出的冰晶,那么美丽,脆弱,也……锋利。

    书砚看着这样的公子,只见他微微抬起的下颌,精致而白皙,白得近似雪那般脆弱又漂亮,有种透明之感,好像……日光一出来就要融化掉了。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有些惊心和不安,“公子……”

    却听见公子道:“书砚,便是这样一折即断的冰晶,亦可伤人,甚至杀人,你说……是不是?”

    闻言,书砚忽然想起一件极小的往事。

    公子身体弱,冬日里总有几个月是在铺满地龙和有温泉的小雁庄休养,江南极少下这样的雪,却有一年也如同今年这般,小雁庄下了雪,覆霜满地。

    公子坐在廊下,伸手去折那凝出的冰晶,却被尖锐刺破掌心,流了满手的鲜血。

    他很是心疼地替公子包扎,公子却唇边浮起浅浅弧度,似丝毫不觉疼痛的,说了像今日一般的话,“原来,这样美丽脆弱之物,也可伤人啊……”

    “公子……”书砚不懂,却有些颤声地唤了句,就好像这般唤他就能阻止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陆亭遥却淡淡吩咐道:“书砚,去将那把‘碎雪’取来。”

    碎雪,是一把名剑。

    公子年少时翻读剑谱,一度对快意恩仇的江湖和鲜衣怒马的侠客很是心向往之,便收藏了这把名叫“碎雪”的剑,悬挂在书房。

    虽然后来一直未曾碰过它。

    书砚不解,公子为何突然要让他取“碎雪”来,公子体弱,从未习过剑术啊,而且少夫人才脱离危险,公子不应在风雪轩陪着少夫人,等她醒来才是吗?想必少夫人醒过来,第一眼想见到的也是公子……

    陆亭遥薄裘浅白,墨色长发落在上面,黑与白交织映衬得他越发容颜如玉。

    然,这个时候,他神色却是极致淡漠的,淡漠得令人惊心,“不必多问,去取吧。”

    书砚哪能不从。

    很快“碎雪”被取来。

    那是一柄通体银白,纂刻繁纹的剑,藏鞘时君子之风,出鞘时剑光似白虹,锋芒潋滟,如漫天的雪——

    是以,名曰“碎雪”。

    陆亭遥握上“碎雪”,轻轻一拔,目光凝在剑锋。

    然后,提剑踏出风雪轩。

    薄裘的末尾摆动,似有碎玉悲鸣之意。

    望着那样的背影,书砚有些心慌。

    公子想做的事情,他不会阻止,但……

    书砚咬牙,跟了上去。

    …

    沉渊阁。

    生了一夜有难产之兆的卫若娴,在人参以及无数珍贵药材熬制成的续命汤的护持之下,终于最后凄厉的惨叫一声,胎儿混着鲜血从双腿间滑落出来:“啊……”

    产房外,陪着卫若娴熬了一夜的陆夫人,听着里面不断传出来的惨叫声,她面色焦急,嘴里不停地念着佛语,“……求各路神仙保佑我儿媳妇卫氏若娴顺利诞下麟儿,替我陆家绵延子嗣。”

    陆伯渊也微蹙起眉心。

    就是不知到底他心里牵系谁,又在担忧谁。

    直到稳婆抱着襁褓,拂帘出来,满脸喜气地道:“恭喜夫人,恭喜大公子,大少夫人给您生了位小公子!”

    听说是位小公子,陆夫人顿时大喜,就连眉眼都舒展开来了,放声笑道:“有赏!大家都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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