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如丝如缕般传来。
那箫声宛如轻柔的春风,拂过每一片树叶,每一株小草,每一朵小花,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魔力。
箫声的曲调,张诗妍和谭谨等人是再熟悉不过了。
张诗妍先是一阵诧异,那精致的面容上柳眉微微扬起,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疑惑,紧接着她又欣喜地笑出声来:“是他!”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绚烂而迷人,心中的欢喜简直要溢了出来。
原本令人心旷神怡的乐曲,此刻竟让“六君子”忐忑不安。他们一个个神色紧张,东张西望,观察四周情形。
谭谨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仿佛随时会有敌人从暗处扑出来;陈桦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嘴唇微微颤抖;其余几人也是面露惊恐,四处张望,可大家只闻箫声,却不见奏箫之人。
见到这番情景,孙怀玉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闪过一丝自信的笑容,并且朝谭谨等人喊道:“你以为白衣少年真的与我们分道扬镳了吗?其实我们是故意设下此计引你们现身,你们自作聪明,却不料最后自投罗网。”
陈桦立刻将目光投向谭谨:“大哥。”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安。
谭谨一动不动地盯着孙怀玉师兄妹,同时全身微微颤抖,他用牙齿紧咬着下唇,心中似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陈桦又劝谭谨:“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撤吧。”
只听箫声越来越响亮,仿佛奏箫之人正在向他们靠近。
那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让陈桦等人故作镇定,却又掩藏不住内心的紧张与害怕。
陈桦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其他四人双腿不停地打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谭谨犹豫半晌,心中想着若是就此离去,难免落得个胆小怕事的名声,可若是硬拼,昨夜已经领教了白衣少年厉害的他们深知自己不是对手。
“走!”几经犹豫挣扎,谭谨终于喊出了这个字。而这一声喊,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话刚落音,六人便迅速而略显无序地离去。他们的脚步慌乱,相互碰撞,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
很快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孙怀玉师兄妹的视线中。
不远处的大树上,白衣少年收起洞箫,而他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神中透着几分神秘。
少顷,白衣少年凌空离去,但见他衣袂飘飘,宛如仙人。
听到箫声忽然停止,张诗妍连忙四处眺望,口中则轻声喃喃:“你在哪里?为何来了却不现身?”她眉头微蹙,双唇轻抿,眼神中也充满了失落。
“师妹,这箫声是恩公所奏吗?”孙怀玉面带关切,同时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张诗妍。
“是他,昨夜他就是吹奏此曲然后救了我。”张诗妍连连点头,心中似乎充满了感激与思念。
闻远微皱眉头,若有所思:“怪不得‘六君子’听到箫声会是那般反应。”
“可是箫声现在已经停下来了。”孙怀玉对张诗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张诗妍连忙说道:“他肯定还在附近,我去找找。”说着她便要迈步向前。
“萧声停止却未见其人,看来他已经走了。”孙怀玉立即劝住了张诗妍。
闻远也点了点头:“是啊,如果他想见我们,此刻早就现身了。”
张诗妍闪过一丝惆怅的眼神:“既然前来相救,为何又要匆匆离去?”
孙怀玉安慰师妹:“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师妹不必难过,用你的话说,我们将来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闻远说道:“大师兄说得没错,我们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走出这片山林,去前方的镇子购买马匹,然后迅速返京回家。”
张诗妍静立原地,沉默不语,同时望着前方。
“走吧。”终于,她轻启玉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失落。
于是三人继续出发前行,向山林外的方向走去。
人间天堂的杭州,风景秀丽,山水如画。那连绵的青山,犹如巨龙蜿蜒;那清澈的湖水,恰似镜子般明亮;那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大运河码头,许多商贾游人往来于此,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一艘客船停靠在岸边,客船伙计则在船埠上热情地接待客人。
只见伙计对准备登船的两个少年伸手示意道:“二位公子请。”
那两个少年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他们微笑着向伙计点了点头,然后登上了客船。
不多久,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也走了过来。他年过三旬,似乎经历了不少沧桑。
伙计见状,连忙上前询问书生:“先生是要乘船吗?”
书生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对伙计说道:“正是。”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坚定。
伙计又问书生:“请问先生要前往何处?”
“京城。”书生轻声细语,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伙计笑着说:“先生要去京城,那乘坐我家的船是最好不过,我家客船又大又舒服,吃喝休息一应俱全。更何况京杭大运河从杭州直通京城,先生去京城走水路比走陆路要快上许多,我家的船在运河上面可谓平稳如飞。不光如此,先生还能在沿途欣赏南北风景……”
书生打断伙计的话:“好,我就坐你家的船。”他似乎不想听伙计过多的介绍,只想尽快上船。
伙计立刻对书生伸手示意道:“好嘞,先生请!”
忙碌了大半天,这艘客船上的客人终于全部满员。待所有人都被安顿好之后,客船也准备扬帆起航。
随着伙计们的声声吆喝,客船在大运河上缓缓启动并出发。那船帆在风中鼓起,船身轻轻摇晃,缓缓离开了岸边。
客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向北,渐渐驶离了杭州地界。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客人纷纷离开客舱,前往食肆用餐。
之前登船的那个书生也来到了食肆,进入食肆后,他四处张望、寻找座位。
只是书生来得稍微有些晚,而眼下食肆里到处都是客人,已然没有座位了。
在食肆里转悠一圈后,书生在一张餐桌前停下了脚步。
这张餐桌旁只坐了一个青衣少年,但见他一手打着扇子,一手悠然自得地倒茶品茗,再看他的表情,真是惬意无比。
那少年面容俊朗,眼神清澈,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书生于是向青衣少年躬身行礼:“这位兄台,你看这食肆中的餐桌已经坐满了人,唯独这张餐桌只有你一人在此。在下冒昧相问,兄台能否将就让在下小坐片刻?在下吃完饭便走,绝不打扰兄台雅兴。”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
青衣少年淡然一笑,他收起手中扇子,继而对书生伸手示意道:“先生不必拘礼,请坐吧。”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
书生向青衣少年道谢,之后便坐在了餐桌前。
青衣少年倒了一盏茶,接着将其放置于书生面前。
没过多久,一个灰衣少年也匆匆进入食肆,在驻足并环视一圈后,他兴高采烈地走到青衣少年和书生的旁边。
还没等书生发问,灰衣少年便对青衣少年行了一礼:“少爷!”他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青衣少年对灰衣少年微微颔首:“来了,坐吧。”
待灰衣少年坐下后,青衣少年又向书生介绍道:“这是我的仆人和书童,适才在客舱收拾行李,因此来得晚了一些。”他的语气轻松自然。
书生点了点头,并且不失礼貌地笑道:“原来如此。”
这时青衣少年询问书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书生抱拳致意:“鄙人杨奕,不知二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韩名英济。”青衣少年不紧不慢地回答,神情淡定从容。
灰衣少年随即也向书生自我介绍:“我叫韩希捷。”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杨奕说道:“原来是二位韩公子,失敬失敬。”
韩英济轻轻摇了摇头:“杨先生客气了。”
韩希捷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仆人和书童,杨先生不必称呼我为公子,直接叫我的名字便是。”
杨奕笑道:“无妨,无妨,我们有缘同坐一张桌,断然没有贵贱尊卑之分,在下都称呼二位为公子就是。”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酒菜也上齐了。那一道道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于是乎,三人开始饮酒用餐。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放开拘束,气氛也越来越融洽活跃。
“听口音先生不像是江浙人士,不知先生家在何处?又为何来到了杭州?”韩英济用好奇且充满探究的目光看向杨奕,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韩公子果然慧眼如炬。我的确不是江浙人士,鄙人家本在福建,之前从家乡来杭州办事,现在又要临时赴京,所以便坐上了这艘客船。”杨奕闪过一丝微妙的眼神,说罢他微微低下头,似乎有意躲避韩英济那锐利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闽浙相邻,先生从家乡来杭州乘船沿运河北上前往京城,比一般的走陆路要快上许多。”韩英济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更深的意味。
“公子所言极是。”杨奕的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额头上却隐隐有汗珠渗出。
停顿了片刻,杨奕将头抬起,并且转移话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二位公子应该是京城人士,而你们是要回家去吧。”
韩希捷瞪大眼睛,脸上充满了好奇很疑惑:“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实不相瞒,我并非首次入京,之前鄙人在京城住过一段时日,从二位公子的口音我便能听出你们是京城人士。”杨奕直言相告,神情中透着一丝自信。
“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是京城人士,此番正是要乘船北上、返京回家去的。”韩英济轻轻颔首,而他的目光在杨奕身上来回打量。
杨奕旋即反问:“莫非二位公子是来江南游玩的?”
“正是,这次来到江浙,我们不但游览了秀美的山水风光,还拜访了名满江南的‘吴中四子’。”韩英济点了点头,脑海中闪了那段美好的经历。
当听韩英济说到“吴中四子”时,杨奕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的眼神瞬间闪躲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平静,并且泛起一丝笑意。
然而,杨奕的反应被眼尖的韩英济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韩英济又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此次拜访‘吴中四子’,我只见到了文征明与徐祯卿,祝枝山在外为官,而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却不知所踪。”
“能见到他们当中的二人,公子已是收获不菲了。”杨奕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中透着一丝慌张。
韩英济发出一声感叹:“是啊,英济向二位大才子请教琴棋书画,又与他们畅谈人生,真可谓获益匪浅、启发良多。”
“韩公子的性情高雅不俗,看来必是生于大家。”杨奕笑着对韩英济说,脸上似乎带着一丝讨好。
韩希捷却对杨奕说:“我忽然觉得,杨先生。”
韩英济嘴角微微上扬,并且接着韩希捷的话道:“没错,杨先生学富五车,又极擅言辞,想来这次进京是要去做大官的。”
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杨奕:“我说得对吧?先生。”
杨奕表面看上去镇定自若,他的嘴角依然挂着微笑,然而他的眼神却掩饰不住惊慌,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这一次杨奕的反应又没有逃过韩英济的眼睛。
少顷,杨奕抱拳致意,声音微微颤抖:“韩公子谬赞,鄙人何德何能去做官?”
“事到如今,杨先生还在欺瞒我们。”韩英济摇了摇头,脸色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此言一出,强作平静的杨奕顿时变得灰心失望,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戏弄于我?”杨奕唉声叹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韩英济一头雾水,脸上满是不解:“先生此话何意?”
“你们不是来取我性命的吗?”杨奕垂头丧气,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听了杨奕的话,韩英济和韩希捷顿时微微一怔,主仆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很快他们又哈哈笑了起来。
“韩公子,你们笑什么?”杨奕脸上写满了疑惑,他不明白二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先生误会了,我们只是与你萍水相逢的两个路人,又怎会取你性命呢?”韩英济停止笑声,脸上恢复了严肃,并且用真诚的目光看着杨奕。
杨奕的情绪有所缓和,但他仍然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韩英济:“你们……真的不是来杀我的?”
“真的不是。”韩英济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杨奕。
“好,好。”杨奕的面容渐渐变得欣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杨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英济满脸疑惑与好奇,而他似乎想知道答案。
杨奕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少顷,他对韩英济说道:“借一步说话。”说罢他便站起身来,脚步匆匆,继而朝食肆外的方向走去。
韩英济和韩希捷又对视一眼,接着也起身随杨奕离去。
热闹的食肆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人的交谈和举动。人们依然在享受着美食,欢声笑语不断。
韩英济和韩希捷随杨奕来到甲板,这里除他们外没有其他人。夜晚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望着即将入夜的天空,杨奕叹息一声,良久沉默不语。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沉思,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杨奕并非你的真名。”韩英济紧紧地盯着杨奕,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韩公子说得没错,杨奕是我的化名。”杨奕低下头去,声音极其低沉。
韩英济沉默片刻,然后反问道:“莫非你是唐寅唐伯虎?”
“韩公子何以认为我就是唐寅唐伯虎?”杨奕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苦涩。
韩英济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杨奕:“之前我提及‘吴中四子’及唐伯虎时,你的反应极不自然,所以英济冒昧猜测你是唐寅。”
“我不是唐伯虎,鄙人真名严嵩,江西分宜人氏。而唐寅此刻身居宁王府中,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严嵩又抬起头来,他望着远方的夜空,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哦,唐寅在宁王府中?”韩英济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心中充满了疑惑。
严嵩点了点头,随后对韩英济一本正经地说道:“正是。”
“他为什么会去那里?”韩英济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
严嵩脸上充满了惋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唐寅才华横溢,本该高中状元的他,不料最后却被革去功名、终身不得参加科考。试问有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因此唐寅心灰意冷,而宁王也趁机悄悄将他诱招了过去。”
“严先生对唐寅的行踪了如指掌,莫非你也在宁王府上待过?”韩希捷用怀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严嵩。
“我没有去过宁王府。”严嵩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他似乎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韩英济却显得十分清醒和睿智:“先生来自江西,又深知宁王和唐寅的事情。看来,你和宁王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对于二位公子,严某无需隐瞒,我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和编修,后来因为一场大病,我不得已退官回籍、在家休养。而在家期间,封地江西的宁王曾派手下的谋士招揽我,但却被我托病拒绝了。而唐寅去宁王府一事,我正是从宁王手下的谋士口中得知的。”严嵩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回忆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韩英济慢条斯理且意味深长道:“这次来江南,我曾听人说起,现在的江西已经慢慢变成了宁王的天下,不知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严嵩眉头紧锁,脸上也充满了忧虑,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韩公子听到的消息没错,现在的江西确实成为了宁王的天下,这些年来,他四处招募谋士武将,暗中培植党羽、壮大势力,据说他还秘密设立了杀手团,用来铲除异己。如今江西的军政大权已经落入他手,朝廷派至江西任职的巡抚则形同虚设。”
“这个宁王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历?虽然听起来并非善类,但我又觉得他颇有些手段。”韩希捷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并且充满了好奇之情。
严嵩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说道:“宁王朱宸濠,乃明太祖朱元璋五世孙,宁康王朱觐钧之子。他野心勃勃,妄图谋取天下。这些年在江西,他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扩充军备,其心可诛!”
听了严嵩的话,韩英济和韩希捷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甲板上一时陷入了寂静,只有风声和水流声在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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