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承美目光放空的站在淡青色的天幕下,微风拂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因深陷幻想的漩涡中而微微颤抖着。连煜祺从身后一把箍住她的两只手臂,承美都丝毫没有察觉。于是,煜祺只好装出一副也在遥望远方的样子,但架不住心底的悸动,她的脚趾不停的朝承美的耳边凑近着。
“承美,我昨晚好像看到你是从一辆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是谁啊?你们两个现在不会是那种很亲近的关系吧。”
承美深受触动的转过头,两个人同时讪讪的笑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了,那个人只是我单位的同事而已。”
承美的话可信度不高,因为从她的眼睛里,煜祺明显嗅到一丝浓重的酸涩味。于是她将手轻轻搭在承美佝偻的背上,那双原本纯真调皮的眼睛也闪烁起复杂莫测的意味。但她一向都是藏不住的人,刚刚裂开的唇片中都带着寥落的火星,承美只好尴尬的挠了挠发丝。
“哦?真是这样吗?可承美你刚刚的眼睛明明把真心出卖了啊。”
承美削葱般的指头扶上煜祺的手腕,指甲险些陷进她的肉里,仿佛是以此告诉她自己的立场。煜祺只好强忍着承美可燃可爆的脾气,与她坚定的对视着,忽然煜祺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尽量用柔弱无骨的笑容引导着承美慢慢启开话匣。
“昨天白天单位就吵吵闹闹的,晚上又吵吵闹闹的下着大雨。整个单位只有这位代理顺路,所以他就善心大发的送我回来了。煜祺你要相信我,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承美恼怒的抓着煜祺的手腕,所以煜祺只能也必须正面凝视着她。
“说得倒很像那么一回事,不过承美,同事说不定也会变成老公呢。这异性之间嘛,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了的。”
煜祺微笑着说道,眼睛里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笃定。
“煜祺你说的或许也只是一种可能。但你姐姐我可没有扯着人家老婆头发的那种自信。”
承美从煜祺十分具有震慑力的目光中反应过味来。她点了点头,神情里透着急切,但语气却有点波涛汹涌。
“为什么?是自卑心作祟的缘故吗?”
煜祺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她立刻就猜到了所以然。
“煜祺,我和那个女人之间隔着的是天壤之别。人家可是…算了总之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你就别在我面前卖弄聪明了。ok?”
煜祺惯性的点了点头,又本能使然的摇了摇头,她再次睁圆眼睛看着承美时,承美正低头俯视着脚尖,斑驳的落叶被风揉碎在她使劲抽动的鼻翼上,并在眼窝的位置形成两道深深的空洞,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娇柔脆弱。煜祺真的怀疑,自己说错一句她会再次情绪失控,所以她只好克制的攥紧了拳头。承美一把掰着她的手腕,但却没有往日的力度。
“其实就算有好感也不奇怪吧。”
承美稍稍用力的一把扯住煜祺即将缩回到袖口的手,与此同时,煜祺也低声而又镇定的问道。
“要我说承美你从前与现在的工作环境里,还真没有什么像样的同事。”
煜祺辗转反侧的思索着也排揎着,承美坚决的看着她,胳膊上的肌肉青筋凸起,如果不是在人影渐增的公园中的话,她一定又要用暴脾气压迫住碎嘴的煜祺了。
“之前呢我劝你考学你不乐意,我说让我家那位给你介绍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吧,你又冲我们大喊大叫的。话说回来,就你设置的那些条框,倒还真能对应到一个人的身上,但那个人是我哥哥的死党,长相呢算是眉清目秀型的,就是说话有些不过大脑。不过这个人心地很好,工作一般但责任心强。你要是愿意的话,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呀。”
看着承美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警告,煜祺的背脊不禁升起一丝寒凉。但很快,煜祺就目眦欲裂的瞪大了双眼,布满晶莹细汗的手也紧紧抓住承美干枯的手腕。
“其实,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对你的担忧不比阿姨少。”
承美被煜祺突如其来的温柔样子吓得有些目瞪口呆,就在她脖颈向后微缩的瞬间,煜祺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再次碎碎念着说了起来。
“那长得眉清目秀,说话不过大脑。”
承美重复而又掷地有声的念叨了一遍,并摇晃起脑袋。
“嘻嘻。”
在煜祺耷拉的眼皮下,是一双黑白分明,来回转动的样子。虽然在承美一拳砸在肩膀上的瞬间,眼睛失去了焦距,但承美明白,她又在屏气凝神的等待自己露出新的破绽来了。
“其实这一点倒是跟我蛮对脾气的。”
煜祺一巴掌抡圆,即将搭在承美背后上时,承美轻轻抬起腿踢了她一脚。
“这么说这次你愿意见啦?!”
看着承美充满臆想的双眼,煜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诡谲的笑容依然缓缓延伸成了滑稽的癫狂。
“嗯拉勾吧,时间地点你看着安排。”
煜祺吊着脖子丝毫不示弱的回凝着承美,承美也不愿表现出一丝怯弱,使得本就鬼蓄精怪的煜祺再有机可乘。
“那我可以走了吧!”
承美奋力踩着踏板,煜祺跟在旁边一路小跑。
“关键是跟你也是同行。昨天我嚷嚷这件事的时候柯勉还跟我犟,我就说嘛他一定是你的菜。那就快点飞到你的碗里去吧。”
看着承美远去的背影,煜祺扯着高分贝的嗓门大喊,脸色是一副便秘的窘迫。又往前跑出两米远后,她如发泄压力般的长长舒了口气,又双手叉腰站了一会儿,径而转身朝大排档的方向跑去…
“我觉得我哥和承美真的很般配,无论是长相、性格还是工作,你说他们要是在一起会不会是羡煞旁人的眷侣呢?”
惯性使得煜祺一下子跌回到床上,柯勉本来就顶着大包的额头猛的撞到僵硬的床头上,疼痛令他整个人像个烫熟的虾子一样,辗转翻滚、嗷嗷惨叫。
“有个正形!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话。”
煜祺扯着嗓子朝柯勉咆哮道。因为她使劲抓着柯勉的衣领,柯勉被迫吃痛而又正面仰视起煜祺。
“这可说不准。谈恋爱的话,长得合眼缘、性格契合、兴趣点相似倒是更容易产生默契。但婚姻是很现实的,特别要完孩子再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时,会觉得从前的自己和故事里的傻白甜一样荒谬。”
柯勉护着耳朵、咬着牙龈感慨了一番,话音刚落,又如释重负也不知好歹的长长吁了口气。
“也就是说裴柯勉,你现在对我很有成见喽!”
叹气声还没有断绝,柯勉的领子就又被煜祺死死的拽住了,连带着柯勉的身体也如咬着钩的鱼一样拽了起来。
“你是我孩子的妈妈,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
煜祺恼怒的瞪着柯勉,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柯勉咬住唇片,湍急的呼吸直接流淌到煜祺的脸上,瞬间,一股极其压抑的怒意弥漫在煜祺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块褶皱里。柯勉酝酿两个小时的睡意顿时被摔打得烟消云散,因为起床气作祟,柯勉倚靠在床头,冷漠的耸了耸肩,脸色苍白臃肿得像浮雕,木然毫无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婚姻生活真的就像炼金术,它能将尖石磨圆,将圆石磨得连灰尘都不剩。当然也会有一些原本单纯温柔女孩变成性格酷辣的骂街婆。有时候会觉得眼前人还是心上人,但她是怎么突然间变成怪物的呢。难道一切都只能归咎于时光匆匆吗?”
荡漾在波光里的灰尘就像圣洁的雪,柯勉本就白中透着铁青的脸上散发出一团晶莹的雾气,那双直视着煜祺的眼睛里更是因深切的悲伤,而渐渐水光朦胧。煜祺的心被莫名的波动了一下,但怒火却没有随着那束孤独的叹气而散去,反而与秒剧增起来。
“裴柯勉!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们两个呢!你别忘了孩子有半数时间是我在管,店里的生意也有我的一部分功劳!”
黏重的酸涩从煜祺的嘴巴注入柯勉的耳朵,有效的压抑住了柯勉不太对劲的神经,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突然煜祺再次忍不住猛让一跳,一股爆棚的战栗感从床垫直直升到半空,又从头到脚的贯穿了柯勉的身体内外。再次重新被动的望向煜祺时,柯勉盘坐在被子上的双腿都在不停的打哆嗦。
“你看你这暴脾气又来了是不!早知道会呛呛个没完,你当初就别把问题抛给我嘛。我这人嘴臭安城闻名,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心跳在加速,柯勉带着莫名的慌张感寸寸紧逼着望向煜祺故作轻松的笑脸。
“那我要是在网络里随便扯出来个小哥哥,坐在我们的三居室里唠,你乐意吗?或者你也能像招待客人那样的低眉顺眼、端茶倒水的!”
“什么?什么?郑煜祺你瞎说什么呢?!”
柯勉迅速插话道,他的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好像故意扯开话题似的。因为从未见到丈夫如此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煜祺错愕的愣住一秒钟,随即开心得就像半躺在大石头上,优雅而缓慢的摇晃鱼尾的人鱼。
“虽然呢,婚姻喜欢把缺点像鸡毛一样摊在地上。但优点也还是会闪着光,我记得最初喜欢上你是因为你的专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真心始终如一。”
“没错,但脾气也是始终如一的火爆对吧!”
柯勉颇为矜傲的伸开双臂,好像在等待煜祺投怀送抱。但煜祺并没有让他的奸计得逞,而是轻盈的环绕着他的胳膊游弋了一圈便骄矜的退场了。
一阵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弥漫上来,这一次柯勉看向煜祺的目光又变了,晕染在黑瞳四周的白光,就像一块正冷凝出龟裂的冰石。
“不不不,在我看来这只是赤诚和坦率而已。虽然比起性格、说话的方式,还是体重更坦率一点。但至少我们在面对彼此的时候没有惺惺作态的掺假。不像有些人嘴上打着保票,心里揣着小九九,因为自己的后背没有办法交给睡在卧室里的另一个人。这样的婚姻在我看来毫无延续的意义,但人家却不会分开,因为私心,也有可能从结合的那一天开始,那种私心就已经存在了。”
柯勉看着煜祺,眼神如星芒闪烁,但却总是说出一些令人费解,甚至是唱反调的话,而作为当事人的柯勉却浑然不自知。
“老公!说完了吗?信不信我能一巴掌把你抡墙里去啊!”
煜祺好气的笑了笑。
“又怎么了?虽然我承认背后说人的行为不好。但跟你哥比起来到底是谁错的更离谱啊!”
煜祺对柯勉的回答显然有些失望了,她转头看向窗口,遗憾的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令柯勉的心脏也跟着紧缩,尽管他不敢去看煜祺凶恶、残暴的脸孔,但嘴上却控制不住的大放厥词。
“别忘了在安城大学那会儿,我和你哥可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他都是怎么套路宋珠铉的,我心里一清二楚。宋珠铉她毕竟是我们安城首屈一指的白富美,当初追求她的男生只有一少部分是受到她美貌的吸引。你哥,又是这些追求者中唯一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你刚刚居然能问出来李承美和他般不般配这种话!虽然真话很逆耳,但你哥这个人,真本事真的一点没有,能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完全是靠想得美、胆子大,加上心比天高。”
煜祺再也忍不了执意与自己唱反调的柯勉,她一个闪身将柯勉倚靠在身体下方的枕头丢到地上,柯勉面朝着煜祺,身体失控般的从床上栽了下去。
再次吃痛的捂着脑袋看向煜祺时,煜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戒备气息,柯勉的心更加复杂了,眼睛里隐隐流露出浓浓的后悔之意。
“滚!给我滚出去!”
煜祺的眼神如出鞘的利剑般寒冷。
“你看你,说话都炸毛了。”
就像又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似的,柯勉整个人扑倒回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因为吃痛而如遭受电击般的猛烈抽搐了两下。
“邻居要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还以为是更年期…”
“你再说!”
煜祺意味深长的扫了柯勉一眼,随即又发狠的抱起了另一只枕头。
“不,不过老婆你每次发火的样子都性感得要命。”
柯勉用一只手挡住了枕头的进击,趁着煜祺深感错愕的瞬间,柯勉将她强行绑走似的环在臂弯里。
“为了补偿你的精神损失,今天晚上我们要不要考虑浪漫一下,两根红烛,两杯冰可乐,叉同一块牛排吃的那种!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会儿…”
“你这看不出火候的抬杠也真的始终如一啊。”
柯勉的眼神明显话里有话,嘴角也露出嗜血般的笑容。煜祺挣扎了一下,随即环着双肩,故作轻描淡写的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墙壁。
“是吧,其实我的专一也是始终如一的,你要不要验证一下!”
柯勉情不自禁的按了按第一粒纽扣。
“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煜祺狠狠的在柯勉的肩膀砸了一拳,柯勉顿时感到无比的惊骇与失落。
“这是我的家,你是我的老婆,还有什么玩笑话是我不能开的啊?”
煜祺在柯勉的臂弯里猛的惊叫起来,柯勉被吓得差点又跌倒在地上,床头的半盒牛奶滚落在地上,但柯勉的手却僵硬得收放不自如了。柯勉带着满满的脾气回过头,煜祺的碎发飘逸在枕头的四周,随着时间的流逝,煜祺慢慢将额头探了出来,那双深棕色的瞳仁里闪烁着饕餮般的食欲。
“这某人啊,明明竖着两个耳朵想听些更离谱的话,却非要装得多么端庄持重,像个淑女似的。明明就是披着淑女外壳的…”
脸上的凶恶与饥饿再次消失,此刻煜祺张牙舞爪的神情一如狰狞厉鬼。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且,披着淑女外壳的怪物。”
柯勉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就在即将旋门而出的瞬间,他再次以半蹲坐的姿势、色欲熏心般的看向煜祺,煜祺预感到自己的失败即将重蹈覆辙,她急得只能攥着拳头默默捏汗,柯勉突然挑衅的竖起了必胜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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