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雇主倒还没什么大事,据他所说就是老毛病了,本来想让我们喂个速效救心丸的,话没说出来人就先倒了。
我们去看他的时候,已经又恢复成刚见面时的身体状况了。
倒也不是多好,但至少能活。
至于南柯,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伤口很深,但是万幸没有伤到大动脉,就医生所说,我们把人送去的时候,血基本已经止住了。
小姑娘比较清瘦,靠着病床目视我们进来,没半点反应。
“柯柯啊,这是我给你请的两位大师,之前你那朋友……”
“她才不会害我。”
南柯的声音很是冷淡,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雇主看起来很宠这个女儿,也不管这话里有多少忤逆的成分在,马上附和两句:
“是,她也是好孩子。问题她一直舍不得你,你身体也不好,容易生病啊是不是?”
他话里带着点……卑微?
南柯没有搭腔,江恒兀自开口,问了句:“你丈夫呢?”
就在几人发愣的功夫,他不紧不慢的补充道:“给你止血用的那块红布,是古代结婚用的牵巾,需要男女各持一方。这块牵巾只有一半,那一半呢?”
他的意思是,有牵巾,那么肯定就有新郎新娘,如果南柯是新娘的话,那她的另一半呢?
南柯的头埋在阴影处,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看江恒语气有点强硬,怕他哪句话说的不对,赶紧拉住他:“我说小哥,咱说话能温柔点吗?”
南柯不领我的情,抬头甩给我一个爱搭不理的眼神:“用你们管?”
我去?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倔。
“柯柯啊,你别跟……”
“滚出去!”
南柯突然暴起,拿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抄起枕头朝我丢了过来。
不是,哥们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我跟江恒费了多大的力气把你俩救回来,一句感谢的话没有,倒是还发起脾气来了。
再说了,江恒惹到你了,你他妈倒是扔他啊?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我是他替身啊怎么着?
好在她刚苏醒,力气也不是很大,枕头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稳稳的落在了床边。
雇主叹了口气,那双苍老的眼睛充满歉意,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心领神会,拉着江恒出门。
老头跟着我们出门,并反手关好了门。
“不好意思两位,我家闺女本来不是这样,就是那秦嫣死了以后,才这么不好说话。”他赔着笑,哥们有点心酸,刚才被甩脸色的坏心情也好了点。
是了,我跟一个刚失去了朋友又自杀的女孩子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同情的握了握他的手,跟他商量了一下今晚能不能把房子借给我们,红衣女鬼不好对付,估计有一场恶战。
他听见红衣女鬼这几个字不受控制的颤了下,随后也是欣然同意,并嘱咐我们要注意别出事。
要到了老头家里的钥匙,抬头看了眼五楼的位置,又是一阵叹息。
那还能怎么样,爬呗。
全当锻炼身体了。
等爬到五楼的时候,我才由衷地感觉,真的得锻炼身体了。
江恒比我好很多,大气都不带喘。听说修为高的人,身体素质和心理状况都会比正常人好很多,看来是真的了。
这趁的哥们身体跟多虚似的。
开了门,江恒搬了两把椅子,我俩就大咧咧的坐在屋子正中间。
他拿出一件衣服给我:“穿上吧,上面的扣子是狼牙做的,关键时刻保你一命。”
哥们也不磨叽,那是件做工精致的宽松版毛衣外套。看做工像是老一辈的人,估摸着应该是他口中的师父或者师娘。
我草草穿上后,才发现上面有一种果香洗衣液的味道,看得出来江恒很是爱惜。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硬生生等到了晚上快十二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给哥们困的是直打哈哈,靠在江恒身上:“我说小哥,这女鬼出去遛弯也该回来了吧?”
“不知道,困了就先靠着我睡会。”
那哥们敢睡吗?就按照恐怖片的套路,等睁眼的时候不得来个扑脸杀?
我困的眼睛只剩一条缝,目之所及察觉出有一丝红光。霎时间困意一扫而空,仅剩的一点意识就是把江恒推开。
耳边只剩下椅子摔到地上发出的闷响,还有因为怨气凝结而成的红色气场。
我就感觉自己的神魂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力度还不小,一时间天旋地转。在看清江恒朝我跑过来后,失去了意识。
……………………
眼前昏花一片,无数个错乱的色块在眼前不断拼凑又分解,迟迟拼不成完整的画面。
我头痛的厉害,花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看清眼前的局势。
这是一个病房,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背对着我的女孩,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从病号服和枯槁的长发判断出这是个病人。
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在跟江恒斗鬼吗?怎么一下就到医院了?
是梦吗?梦里可以有自我意识?
仔细回忆记忆缺失前的画面,只记得依稀看见一个红色气场的厉鬼冲过来,我下意识把江恒推开,然后就感觉被撞了下。
难道是我的神魂被撞出来了?
不能吧?先不说哥们是修行之人,神魂本来就比正常人牢固,就是江恒那件镶嵌有狼牙纽扣的衣服护体,也不能这么容易就神魂离体吧?
再说了,就算是真到了医院,江恒呢?怎么就剩哥们一个人了?
还有这小姑娘是哪位?
我刚想上去跟她打个招呼,就见房门被推开了,来人是个清瘦的女孩子,手中捧着一束洋甘菊花束。
“秦嫣,最近有好些吗?”门口的女孩,正是南柯。
靠窗边坐着的女孩回过神,那是一张温柔的面庞,及腰长发,眉宇间都带着阳光。
她就是秦嫣?
“没有,病情恶化了。”
秦嫣直言不讳的回答道,丝毫没准备瞒着。
南柯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寞下来,又马上调整好:“没事,我相信你会好的。”
一束洋甘菊被塞进了秦嫣手里,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何必呢柯柯,你明知道我压根好不了。”
她转身将洋甘菊插入病床前的花瓶中,花瓶的下方已经掉落了不少花瓣,迟迟没有清扫。
就算新鲜的花朵插进花瓶,也显得死气沉沉,只给人一种强弩之末的错觉。
此时我才注意到,她脸色极差,脸颊两边深深凹陷,眼底浮着极深的乌青色,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似的。
但笑起来,却是极好看的。
“不就是癌吗?有什么好不了的!”
南柯的情绪有点激动:“你看这个洋甘菊,是我挑了好久才选上的,它的花语是什么……”
“逆境中的坚强,苦难中的力量。”
秦嫣温柔的补充道,随即无奈的笑了笑,我似乎明白她这笑里面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洋甘菊的花语虽然是积极向上的,但它同时象征着分离和告别,所以它作为礼物来说,多少有点不吉利。
秦嫣明显是知道其中的另一层意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又换了套说辞:“跟我出去走走吧,好久没见阳光了。”
两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举起手挡在她们身前,只能看见手从她们的身体中穿过。
不出意外的,这应该是……梦?
但我怎么感觉,这更像是人的生前残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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