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清风始如旧,难见当年故人身。
秦可善与悟尘折返,见玄奘等蹲坐在路旁,倚靠着土墙歇息。
不由得微微诧异。
“这是?”
秦可善疑惑道。
虽然村子不大,也无多少人家,可寻个借宿的地儿,也不会太难。
“这里的老人家没见过什么妖,也怕生,所以我们就没敢打扰,秦姑娘,可是你的家乡?”
玄奘解释说道。
八戒的样貌出奇,他们又是几个大汉,村里没什么年轻人,不敢招待他们也是正常。
这在外面过也是一宿,算不得苦。
“算是吧,既然没找到去处,长老便去我家吧,也好过在外面吹这冷风,亲近天地!”
秦可善不假思索道。
说着,率先转身离开,想着去收拾一下积厚已久的灰尘。
“好,这好,师傅啊,我就说秦姑娘是个心善的,怎么会容咱们睡外面,你看吧,还辛苦秦姑娘跑这一趟!”
猪八戒连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咧嘴笑道。
这老和尚想的太多,老是方便别人,为难自己,白白受了这苦。
师徒等人言语间也到了那尘封许久的门前。
只是此刻门已经被打开,看着里面忙活的身影,猪八戒与李虎也是不由分说就上前帮忙。
村里有人探出脑袋张望,很快又缩了回去。
玄奘明白他们的想法,估计是将他们当作了过路的。
对这些村民来说,自己一行撬开无人的房屋住一宿,也好过直接住他们家里。
秦可善的魂体胜过以往太多,哪怕显于人前,寻常人也瞧不出丝毫异常。
故她见李虎他们清扫灰尘,抬水洒地,自己便敲开几户人家,借了些柴米油盐……
不多不少,刚好对付这一顿。
一会功夫后,玄奘等人便坐在桌前,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饭菜,多了几分喜意。
有一口热乎的饭菜吃,与吃没有温度的干粮,是全然不同的。
只是动了碗筷,各自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后,玄奘与李虎等俱是一愣。
“怎么,这饭菜有问题,不好吃?”
秦可善笑着问道,眼中有了些异彩。
“好熟悉的味道!”
玄奘等异口同声,说完各自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不对。
“秦姑娘,你这手艺真厉害,居然能让每一个人都吃到自己熟悉的味道,俺老猪差点都以为是媳妇来了……”
猪八戒狠狠的咀嚼两口,一脸满足道。
“猪大哥,我可没那手艺,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顿饭,你们要是有一个觉得饭菜味道熟悉,可能是巧合,这……”
秦可善微微摇头,表示她不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觉得熟悉的饭香。
“妹子别谦虚,这饭确实合我口味,一点不比我老母亲做的差!”
李虎大大咧咧道,他也以为是秦可善厨艺高超,才能做出这般饭菜。
也没往深处想。
“师傅,我明白哪里不对了,这饭菜的味道不对,那一日风雪化春不对,那国君定然也不对!”
悟尘在这一刻猛的抓住脑海中那缕灵光,一瞬间想通了所有。
假的,这些东西全是假的。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理所当然。
当没有一点意外时,没有意外,便是最大的意外。
“什么对不对的,大师兄你得癔症了?”
李虎被悟尘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碗筷道。
想着一夜化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要真有什么不对的话,他们早就出事了。
“确实不对!”
猪八戒被悟尘这么一提醒,突然觉得口中的饭没了滋味,目光微沉。
这饭菜不是秦姑娘的手艺太高,而是这片地界,大抵只能根据他们以往的感官来营造食物的味道。
他就说吃个粗馒头,都能吃出熟悉的味道了,那些东西不是单一的某个地方的味道。
而是他记忆中许多味道的混合,所以他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吃过。
他脑子也不算个愚笨的,这往前一推,很容易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在雪山中休息后,基本上便没出现什么变故了。
“是不是出了问题,试试就知道了!”
悟尘与八戒目光交汇,读懂了彼此的想法。
“我往西!”
“我往东!”
说罢,两道身影各自冲天而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秦姑娘,他们这是?”
玄奘微微蹙眉,明白悟尘与八戒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一时间难以明白。
这饭菜的味道……
玄奘微微一怔,脑子里冒出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想法。
连身子都不由得僵住。
“这里,莫不是是个假的地方?”
玄奘失声道,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问秦可善时,秦可善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算是!
与真的大差不差,是记忆中的故乡,自然也算故乡,可终究不是真的……
“长老还是长老,李虎还是李虎啊!”
秦可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神色间有些恍惚,在看到大王庄的那一刻,熟悉的场景勾动了她内心深处一些永远也不想回忆的事。
大王庄,不是她的家……
她忘记了那个唯一带给她些许温暖,让她人生中有些欢乐的地方。
剩下的,只是恨而已!
用恨去寻求爱,又如何找的到?
这里,是那帮畜生的家,若嫁夫从夫的话,这里自然算是她家,可自己也不过是一道残存少许记忆的残魂而已。
哪里还有家。
因此,她从才会很轻易的窥破这片虚假的地界。
与其说这里是她的家,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悟尘所希望的,帮她找到的那个家。
是是非非,前尘过往她已经放下,做人时,受尽折磨,如今做了鬼,境况反而好些。
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
嗯?
“长老,那月亮怎么一闪一闪的,快要没了!!”
李虎见周围忽明忽暗,不由得抬头,那头顶的弯月竟然在变淡。
再看去,不仅仅是天上月,那漫天星辰,远近树木,房屋,土石……
所有东西都成了虚影。
“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一切皆空,一切不空,惭愧惭愧!”
玄奘合掌,轻唱一声佛号,闭了眼眸,那些经文如潮水般涌来,一一在玄奘心间流过。
开!
天地间忽传来两道大喝声,俱在玄奘耳边炸响。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李虎身上升起,那手中碗筷如镜中花,水中月,陡然间消了踪影。
继而一股极致的虚弱传来。
“要死!”
李虎有气无力的哼唧一声,这才看清,自己所在,不还是那个洞么!
那这吃了许久的饭菜,全是自己凭空臆造出来的,吃了个寂寞。
只是风雪堵了洞口,一地柴火已经燃尽,四肢冰凉,都快跟一具尸体差不多了。
猪八戒与悟尘大汗淋漓,眼中的悸动难以遮掩,若是他们再大意些,过些日子,得到的怕是一地尸体。
那吴季哪是跟着国君回了乌鸡国,分明已经昏死在洞中,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该见无常了。
“苦海无边,佛法无量,金蝉子,你既已明悟本心,明我见我,还不归位,入我西天极乐!”
一道雷音自外界响起。
是佛光四射,融了冰雪,驱寒祛冷,亮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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