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长老神通广大,这呼风唤雨的神通,果真不一般!”
国王抬眸凝望,惊叹道。
那黑云中的身影忽隐忽现,转眼间便是雷电轰鸣,雷霆划破长空,叫人心惊。
如此一瞧,倒是国师的手段弱上不少。
“法师,这一路走来路程艰险,可曾遇到妖魔?”
国王见此时尚在起风,布云,等雨之际,便侧目向玄奘问道。
众臣工聚在两旁,侧耳倾听,心中亦是好奇。
“不瞒陛下,倒也遇见妖魔,逢过鬼怪,只是有他们护持,贫僧也是有惊无险,得存此身,一路西行也!”
玄奘微微合掌,沉静答道。
国王心中了然,眼神微动,抚须点头,目显赞赏之色。
不一会又转头问道。
“不知法师可降魔几何,伏妖几何?”
此时那狂风呼呼起,卷的黄沙漫长空,遮天蔽日,是四下昏暗一片,风沙迷人眼。
玄奘微微沉吟,定了定神。
“未曾降妖伏魔,只是我这徒弟,也曾于乌斯国界向善行,流沙河界激斗魔,黄风岭也曾遇怪……山中也有人魔……”
听着玄奘言语,一群人心惊肉跳,他们多是听闻山中有妖魔,河中有水怪。
却没见过多少。
纵是三国师,那平日里也是人模人样,未曾见过其真实样貌。
故心下有惊惧,却也有限。
如今听了玄奘所言,那画面只是脑子臆想一番,便觉身体发寒。
“路上妖魔虽多,却也有向善的山君,只是不喜打扰,也有救世的魔女,行善济世,却也不可一概论之。”
玄奘认真道,尘世间的事,如人心一样复杂,不是单纯的善,也不是单纯的恶。
纵是降妖伏魔,也要知道降的是什么妖,伏的是什么魔!
“法师果然是有大见识的,经历竟如此丰富,叫人心神往之。”
国王抬眉,悠悠道。
看着天际黑云滚滚,铺天盖地,压的满城光线暗淡,好似黄昏已逝,夜色降临。
“朕观法师少说也途径十余国,又是大唐西进至此,不知我车迟国与途径之国相比,如何?”
国王站在栏杆旁,指尖轻轻敲打着栏杆,很是轻松道。
噗呲!
话音刚落,李虎忍不住轻笑一声,瞧着那国王自信的眼神,他实在是很难忍住不笑。
有什么可比的?
国君是什么稀罕货吗?
他们身边,不就跟着一个前乌鸡国国王么,他觉得这俩家伙倒是有的聊。
俱是半斤八两的货色,也好意思比来比去。
见玄奘严厉的目光扫来,李虎只能将头扭向一边,轻咳两声。
“陛下治国,自然是极好的,车迟国有国师相助,风调雨顺,百姓有地可耕,无旱无涝,只是……
只是陛下敬道恶僧,恐有不妥!”
玄奘一番思量后缓声道。
“哦?国师大人劳苦功高,朕给他一些优待,有何不可,那僧众也曾享无上福德,只是个个是无用之僧。
如今让他们干些苦活,又有何不可,他们若是像法师这般,朕也能给予他们优待!”
国王微微挑眉,很是淡然道。
能者上,弱者下,强者高居于弱者之上,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他们若是丁点用处没有,朕早就砍了他们了事,似这般无用之僧,如今有活做,有饭吃,已经是朕给他们莫大的恩惠了!”
玄奘瞧国王如此言语,心中暗叹不已。
“陛下,不知您施的是哪般恩惠,贫僧只看到了他们积压的怒火,暗藏的不忿,施惠于民,民必以善意报之。
只是贫僧所见,只有怨气冲天,满目憎恨,莫非陛下的子民,个个是知恩不报,狼子野心之人?”
玄奘直言不讳,犀利发问。
国王却是脸色不变,神色自若,瞧着那豆大的雨珠滴落,眼中有了些笑意。
“法师是高僧,见到受难的僧侣,替他们说话,那是法师慈悲,朕理解,只是他们的罪行不可饶恕。”
国王气定神闲,轻声解释道。
“法师可知,几十年前,这里遍地是和尚,人人会念经,会礼佛,可是佛呢?天不降雨,便有大旱。
地里没庄稼,山中无猎物,佛可曾将目光投下半点?”
国王的目光变得深邃,君王的气势也在悄然间展现,不怒自威,睥睨四方。
“陛下,神佛显世,纵有救世之念,我人族也该自强,二十年前的事贫僧也曾听闻一二,人人削发为僧,不从农事。
此乃人之过,非神之错!”
玄奘目光沉静道,黑白不可颠倒,是非尚有对错,将一切过失推到神佛身上,这不是帝王该有的态度。
“纵是国师,也只能求得雨来,风来,得此相助,万物才可逢源,却仍须自力更生,神无法替人耕种,也无法替万物生长。
如此,也是我们敬神礼佛的理由,若是神把什么都做了,那不是神,那是奴隶!”
玄奘言辞恳切,国王却是一拂袖,神色不以为然。
有用之神方为神,值得敬仰,礼拜,奉上香火,无用之神当弃之,神如此,人亦如此。
“陛下如此行事,将僧众贬为劳役事小,将道士奉上神台事大,若长此以往,恐重蹈覆辙,再现二十年之祸事!”
玄奘凝神道。
那时的道士,便是二十年前的僧侣,僧众的今日,便是道士的明日。
不过一个又一个轮回,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有祸事又如何,朕有天佑,我车迟国必当久盛不衰,至于是道士还是和尚,朕又何必在意那些!”
国王微微眯眼,风轻云淡道。
手下有好用的人就行,是什么身份,他何必在意。
“似那见风使舵的,今日当道士,明日当和尚,那理应是他们的劫数,朕放任自流,正好可以替天行道,除了那些祸害!”
国王神色不屑一顾,民多民少,不过在他一念之间,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那飞扬跋扈的道士,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只有他的江山永流传,其他的,一切皆可抛。
“那那些依然兢兢业业,时时刻刻奉行道门理念的无辜道人呢,陛下他日难道不会殃及池鱼?”
玄奘明白与其讲道理,怕是讲不通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忍不住问道。
“无辜?哪有什么无辜之人,他们享受了该享受的,这该为朕死的时候,理应前赴后继才是。”
国王理所当然道。
为善或是为恶,那是其他人该纠结的事,却不是他这个一国之君该操心的。
恶贯满盈的未必不能活得长久,处处行善的如何不能下狱问斩?
一切只有需不需要,没有应不应该。
“当然,似国师这般的人才,无论什么时候,朕都是舍不得杀的,那智渊寺中,一样有几个得道高僧,朕不也留着他们呢么!”
国王不急不缓,泰然开口。
“朕只是借他们的手,清理一下黎民百姓中的毒瘤,害虫,他们该体谅朕的良苦用心才是,法师,你说对么?”
国王脸带微笑,认真问道。
像那些哪里有福享,哪里有优待,便往哪里挤的人,不是害虫是什么,不是祸害是什么?
不清理掉,这吏治如何清明,这王朝如何兴盛。
身为国君,当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魄力。
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唯朕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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