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奶奶的这番话我沉默了,作为晚辈而言,我始终觉得待我最好的奶奶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将所有的好给了家人,却将所有的恶都给了外人。
想到詹才垣那乱七八糟的性格,詹才知和小白之间羁绊纠葛,沈书禾被詹鹤淞禁锢成神经病,就连詹非晚也变成了魔鬼。
詹家整个家族都被奶奶所影响,我还能腆着大脸说自己无辜吗?
詹家的人难道就不无辜了?
时隔几十年,苏家对他们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头上。
听奶奶的口气,好似他们就该顺应时局。
如果他们不反抗最多只有詹夫人一个人受辱,她已经好心将人给救出来了,詹家缝缝补补还是能将日子过下去的。
是他们一意孤行,抓着仇恨不放,才会让三代人都陷于不幸。
我清楚奶奶的想法,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大家都想往上爬,可是我却无法苟同奶奶的做法。
如果我们苏家是踩在别人尸骨上得来的富贵荣华,那我宁肯生活在普通的家庭。
没有詹家的恨,几位哥哥在普通人中还会算是优秀,我不会遇上陆时晏,我也不会惨死。
说不定在上一世我就和陆衍琛在一起了。
可是我能去怪奶奶吗?作为既得利益者,我们是最没有资格怪她的。
事已至此,所有的错误已经酿成,苏家的错那就由我们来弥补。
奶奶的这番话落在詹家人的耳里,更加激怒了他们。
詹鹤淞那张温雅的脸瞬间变得阴冷,“所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当年四妹还在襁褓里就被人抢走了母亲,没有母乳喂养,她很快就生病夭折,如今你还有脸大放厥词,放过你们,那谁来放过我们?”
他目光阴鸷盯着奶奶的脸,“究竟是想要逼我们离开,还是你们想要赶尽杀绝,你自己心里明白,为了在你孙女面前美化自己的形象,颠倒是非黑白,真是让人恶心至极。”
其实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都是苏家对不起詹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没有办法去否定。
我试着开口缓和他的情绪:“詹先生,是我苏家对不起你,如今苏家先后已经赔了你们三条命,小白这二十年生不如死,苏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面临破产,苏南阅也只剩下半条命,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
我怕一旦他们冲动,在场所有人都没命了。
“够不够,让詹家的列祖列宗说了算吧,将他们带到墓地去。”
我知道这一天总是会来的。
詹家人一定会用苏家的鲜血祭祀他们的先祖。
奶奶和苏父行走不便,黑衣人直接将苏父当死狗一样拖走。
我唯恐奶奶也是那样的下场,赶紧弯腰趴在了奶奶的面前,“奶奶,我背你。”
“菀丫头,我……”
“上来!”
我带着命令的口吻,纵然你是詹家眼里的恶魔,可你永远是我的奶奶。
我能做的不多,只能力所能及为你做一些事情。
其实奶奶从年轻时就保持着身段,严格控制饮食,即便是老了她也很苗条,并不丰腴。
尤其是在受伤这半年,哪怕她每天好好养着,恐怕内心时时刻刻煎熬着,她没有长胖还瘦了,我背上去也最多只有八十来斤的样子。
我还能撑得住。
身后传来奶奶哽咽的声音:“菀丫头,是奶奶对不起你。”
我低声笑笑:“怎么会呢?你抱我小,我背你老,不管我们结局如何,这是孙女应尽的孝道。”
这番话落在苏父和苏母耳里,苏母看向我的方向,眼睛噙着泪水,欲言又止。
小白驱散开了保镖,她和苏母扶着苏父跟上了我们。
詹鹤淞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干预。
出来我才发现这里不是当初詹才垣带我住的那个房子。
仍旧是满岛花花绿绿的毒蛇。
苏母哪里见过这场景,当即就叫出了声。
“啊!好多的蛇!”
“再叫,我割了你的舌头。”詹鹤淞冷冷威胁道。
苏母两眼满是泪水,一言不发。
我没有理会她的恐惧,背着奶奶朝着前面走去。
奶奶哽咽道:“我很重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不重,奶奶这么轻,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尽量缓和气氛。
她看着那茫茫大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南阅被包扎好了以后也很快赶了上来。
詹非晚像个幽灵一样身体罩在斗篷下,海风吹起了她黑色斗篷一角,露出她里面白色的裙子来。
我预感,今天苏家的结局不会太好。
我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又能护住奶奶几时呢?
奶奶似乎也猜到了结局,但她没有害怕,吐字也比之前清晰多了。
就像以前一样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以前我就觉陆时晏不是你的良配,如今看来果然没错,你好好和陆衍琛在一起,他是个好孩子。”
我点点头,“奶奶,我知道的,我一定不会辜负阿衍。”
“只可惜我没办法看到我的菀丫头出嫁了,奶奶还想给你带孩子,不知道我菀丫头会生一个漂亮的男孩还是女孩呢?真是很期待啊……”
听到她的这番话,我鼻尖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们都知道,詹家墓地不仅仅是埋葬詹家人,今天也会成为苏家的死地。
原来我的重生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可换句话来说,我就算有能力改变,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要是袒护苏家,那詹家所受过的苦难又该怎么算呢?
那样的我和詹家的恶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命运,没有人能逃过的命运!
今天是苏家的命,那我呢?
我又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迎来我的死期?
无能为力的我嗫嚅着唇,颤着声音道:“那我就生一双,到时候带给奶奶看好不好?”
我甚至没有勇气说着你还能长命百岁的假话。
奶奶笑了笑:“好,生一双龙凤胎最好。”
我感觉我的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奶奶的声音继续传来:“你重生在姜湾湾身体也好,这样就不会有苏家的血液,以后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做人,你的孩子也不会再有苏家的血脉,很好,这样很好。”
我强忍多时的泪水,在此刻簌簌滚落。
“菀丫头,奶奶大限将至,我走后你不要怨恨詹家,这是我欠他们的,不要继续上一辈的恩怨,你好好跟陆衍琛过日子,忘了我这个罪恶深重的奶奶,忘了那些没心没肺的亲人,不要为了我们而难过,往前走,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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