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官爷把温姨娘带走后,整个侯府都在传时安柔要当晋王妃的事了。

    时安夏皱着眉头问,“温姨娘当真这么说?”

    北茴道,“许是温姨娘急疯了,才胡言乱语。”

    时安夏其实一直有种直觉,时安柔跟她一样,也重生了。

    她代入了一下时安柔,若是重生了,自己会做点什么?

    时安柔上辈子知道她的手段,也知道她鲜血淋漓杀出一条血路,最后成了太后。

    如果她是时安柔,一定不会在这个节点上不知死活作对,反而应该蛰伏着伺机而动。

    动什么呢?以时安柔的能力,她能谋划的只能是晋王府后宅的位置。

    她上辈子只是个侍妾,这一生既然有先知的本领,肖想一下晋王侧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以她庶出的身份来看,想要做晋王妃是绝无可能。

    所以她应该是希望温姨娘替她筹谋几分,便把自己能预知的本事对之透露了。

    谁知温姨娘最近处处碰壁,被收了掌家权,又挨了板子,再被官爷带走,桩桩件件都是令其崩溃的事。

    情急之下喊出了“她女儿要当晋王妃”,而不是晋王侧妃。

    其实温姨娘的眼界也就这样了,在府里换子,使手段整妾室,悄悄贪墨一点银两,这就是极限。

    要让温姨娘替女儿谋划成为晋王的女人,恐怕能想到的也只有爬床这种下作伎俩。

    时安夏理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不由得笑起来,“咦,有意思!”

    或许时安柔真正想做的,是荣光帝后宫的嫔妃吧?只是这辈子不会再有荣光帝了。

    用完午膳,时安夏依旧坐在榻上盘账。小几上一摞摞的账本,面前放着个算盘。

    偶尔,她纤长的手指拨弄一下算盘珠子,发出悦耳的声音。

    在一旁侍候茶水的红鹊看得呆了,“姑娘,您手真好看。”

    时安夏也没有被扰了清静后的恼怒,只是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小红鹊不累吗?要不坐会,我教你看账?”

    红鹊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水汪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可爱,“不不不,红鹊不累,红鹊不坐,红鹊不看账。”

    时安夏不由得哑然失笑,也不勉强,继续拨弄着算盘珠子。

    隔了一阵,红鹊又道,“姑娘,您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她拨弄算盘珠子的手并未停下,仍旧噼哩啪啦打得顺溜,却不影响她说话,“哪儿不一样了?”

    红鹊有些不好意思,脸更红了,“就是……就是感觉,您看奴婢的时候,好,好……”

    “好什么?”时安夏的手顿在算盘珠子上,抬起头望着她。

    红鹊小嘴扁了扁,有点想哭,“就是感觉姑娘看奴婢的时候,很像我奶奶,揉我的脑袋,很慈祥……”

    “噗!”时安夏没忍住,笑着吓唬她,“我像你奶奶啊,傻姑娘,你这么说话会挨打的!”

    北茴正好进屋,也听了个大概,笑,“亏得是咱们姑娘,换个人听了指定要打人。”

    红鹊急得直摆手,“不不不,红鹊不是那意思!红鹊是想说,姑娘待人特别好……”

    时安夏拍拍她脑袋,“行了,别解释了。以后姑娘我会像你奶奶一样疼爱你的。”

    “谢姑娘!”红鹊晶亮的眼泪在眶里转悠,“在家里,只有我奶奶疼我。奶奶一走,全家都嫌我吃闲饭,就把我卖了。”

    时安夏却想起,红鹊后来一飞冲天跃上枝头,那家吸血鬼是怎么扑上来吸她血食她肉的。

    她收起了笑容,道,“红鹊,你有跟你家人提过要升一等丫环吗?”

    红鹊摇摇头,“没呢,这不还没升嘛。”

    “那就别说了。”时安夏想了想,又道,“下次见到你爹娘,就说你得了心疾,需要很多银子治病,不治就会死。问问你爹娘能拿出多少银子给你治病。”

    “啊?”

    “就这么说,看看你家人什么反应。”

    “不用问都知道,他们不会拿银子给我治病的。”红鹊早就不难过了,“他们会说,死了就死了吧,花那钱干啥,一个丫头而已。”

    时安夏有些诧异,“合着你都知道啊……”猛的心里像被刺扎了一样疼。

    难道上辈子仅仅是因为世上唯一对她好的小姐也不要她了,便一直由着家人吸血。如此,至少觉得还算是有家的人。

    时安夏脸色难看极了。

    红鹊急了,“姑娘,是红鹊说错了什么吗?”

    “没,没有。”时安夏压下心头那股怅然,拉起她手,沉声道,“以后我在哪,你家就在哪。”

    红鹊张大了嘴,感觉自己听错了。她甚至又从姑娘眼睛里,看到了像奶奶那样慈祥的眼神。

    时安夏正哄着傻姑娘红鹊,便听人来报,时婉珍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个陌生女子一起来。

    那女子一看到时安夏,就扑通往地上一跪,“时小姐,求您饶命!草民知错了!草民一家都知错了!”

    时安夏不说话,面色平静,就那么端坐上首。

    时婉珍只觉脸面被踩在地上,抬不起头,“夏姐儿,这是赵娘子,她说愿意出一千两息诉。你就……”

    时安夏摇摇头,“现在不是这个价了,宋夫人!两千两,一文都不能少。”

    时婉珍全身都气僵了,“夏姐儿,做人要适可而止。”

    时安夏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地笑笑,“此一时,彼一时。刚才那是自己人的价,现在是外人的价。怎么能一样?”

    时婉珍:“……”合着你这还优待我了?

    赵娘子怄得快吐血。

    刚才时婉珍说,时安夏要一千两银子才肯息诉。

    她不信,觉得时婉珍肯定从中吃了银子,所以非要亲自来看看。谁知这还兴坐地起价,比他们这些奸商还奸。

    她深吸了口气,控制着自己激动又愤怒的情绪,深深磕了个头,“时小姐,我们赵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容易。”

    时安夏仍旧看着自己的指甲不言语。

    赵娘子继续诉苦,“昨晚不止收到了很多退货单,还被官府封了铺子和仓库。如今我当家的又被关在牢里,剩下这一家老小都急疯了。我婆婆早上还吐了血,要是时小姐今天不能让我婆婆见到儿子,她就只能死在你们侯府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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